天地间一片昏暗,劫匪肆虐,火光四起,饿蜉遍地……少年紧闭着双眼,额头上直冒冷汗,嘴里念叨着什么,双拳紧握着,身子僵直扭动着,似极为痛苦!
夜色中,马车仍在奔驰中,苏蓁这几日高度紧惕,不过才闭目养神片刻又被少年细微的动静惊了神。见慕容景行仍旧沉睡,她才放心地凑近被梦魇困住的少年,只听他不断呓语着:“爹,娘,不要走……孩儿好想你们……”
苏蓁心头一酸,颇为感触,失去至亲的痛苦她比谁都明白,不由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予他力量。被梦魇吞噬的少年似有所感,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温软,眉头渐渐舒展,身体也放松下来,渐渐平静。
次日清晨,少年终于睁开眼,却似丟了魂一般直望着眼前之人发愣,随后又低头瞧着自己的手心,缓缓握成拳,欲抓住什么似的,脸色也愈发黯淡。
孙淳风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伸手贴上他的额头,表情颇为凝重,想着这孩子莫不是伤了脑袋?
慕容景行出声唤道:“星云……”
聂星云拿下额头上的手:“子衡哥哥,风叔。”
孙淳风长舒了口气,还认得人,应是无碍:“醒了便好,你已昏睡整整三日。”若再不醒恐怕就麻烦了!
“三日!那些杀手……”聂星云浓眉瞬间拧在一起,这一激动便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脸色发白。
孙淳风忙按住他的肩,几句话便将当前的境况说明。
苏蓁驾着车,脑子也在不断运转,原本预料会有几场恶战,前两日竟是一路畅通无阻,这慕后之人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却又为何迟迟按兵不动?敌暗我明,这样的局面委实被动!
迷局很快便被打破,当再次遭遇黑衣刺客伏击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拨人将他们护送离开,连着两场截杀皆是有惊无险。
京师已近在眼前,苏蓁疑虑道:“先生,依你之见,这一路暗中护送我们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孙淳风沉吟,摇头低叹:“如今时局敏感,迷雾重重,谁是敌谁是友难以分辨……”
苏蓁默然,她如何不知这世道的险恶,朝堂暗潮汹涌,宫中阴谋算计,身处其中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绾绾……”慕容景行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起身钻进车厢,坐在他身旁,示意他接着说。
他握紧她的手,担忧的眼神很是明显:“你可愿随我回家?”
一旁的少年紧张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家?多么温暖却又遥远的字眼……她突然觉着嘴里发苦,瞬间想起自己已是个无家可归之人,她早没有家了……
“看着我。”慕容景行怜惜地捧着她的脸,焦急又隐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苏蓁抬眼与之对视,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划过丝丝暖意,这男人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想逗他两句:“嗯……我得考虑考虑……”
他有些委屈:“你答应要同我在一处的。”
她憋着笑,狡辩道:“答应了也可以变卦嘛。”
他脸色大变,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还未开口便见她笑倒进自己怀里,他一阵恍惚,脸色几番变化,不过须臾间他的心已起起落落几个来回。
“你若变卦,我便……”他忽然止了声。
她仰头:“你便如何?”
“你既应了便不可反悔。”
她好奇道:“我若反悔呢?”
“已经晚了。”他如是说。
“……”她终于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觉悟!
聂星云撇开眼,青涩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失落之色。
几人未直接进京,而是先去往东陵,东陵历来是忠烈之士以及对国家有巨大贡献的人死后才能安葬的地方,乃是莫大的荣耀,当年,苏昀及四位少将军的尸首运回京,宣帝下令让他们厚葬于此。
苏蓁站在父兄墓碑前,情绪翻腾地厉害,滚烫的泪水滑落眼眶:“父亲,各位兄长,小六来看你们了……”
慕容景行三人站在远处。
孙淳风暗自叹息,这苏六姑娘当真不容易,年纪轻轻便经历这许多变故,如今孑然一身,委实凄凉了些……
此时此刻,慕容景行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疼惜地望着她的背影。
看着站在墓前那纤细的身影,聂星云想起自己的身世,稚气未脱的脸上也蒙上阴影,若非有子衡哥哥与风叔照拂,自己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盛京繁华依旧,目之所及熟悉又陌生,阔别三载,再次踏入这座四朝帝都,苏蓁颇感苍凉。马车停在誉王府前,苏蓁望着眼前那宽阔气派的门楣,瞬间有些抵触,慕容景行不容她退怯,握紧她的手步入府门。
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宫中便来了人,慕容景行带着聂星云匆匆离去,直至次日傍晚才出宫回府。
夜色沉沉,府中各处亮起灯火,自宫中回来,慕容景行晚饭也没吃,便独坐亭中多时。
孙淳风愁容满面望着那枯坐之人:“姑娘去劝劝吧。”
苏蓁点头,缓步走进亭中:“太后病情如何?”
慕容景行难掩疲色,沉声道:“太医说最多不过一月光景……”他一下子揽住她的腰,哽咽难言。
“人都有这一日,或早或晚。”她抚着他的头:“生死之事不必太过执着,最后的时光能有你陪在身边,想来太后娘娘也是无憾的,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便足够了。”
短短数日,誉王回京的消息快速于京中传开,可谓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纷纷猜测他此举的意图,有心之人的拜贴接连传入府中,慕容景行全然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