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衣衫,打斗间发丝顺着风飞扬,每一招皆带着凌厉的杀气。
忽然,他动作有片刻的停滞,臂上立即便挨了一刀,鲜血顷刻间将他的衣料染红,可他浑然未觉,只紧紧抓着手上的东西。
琉雪看得清楚,那是她在春猎上随手给他的一块玉佩。
她忍不住低头骂:“一块破玉佩而已,生死关头,连命都不要了吗!”
当然,风浮柳是听不见的。
他依旧陷在这次恶战中,北人来势汹汹,想要脱身并非易事,琉雪见他唇色苍白,招式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便知他心中焦急,急于早点结束这一切。
琉雪看得揪心,正想接着看下去,风浮柳却似乎看到她似的,抬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
霎时间,天旋地转,琉雪捂住心口,咳出一口浊血。
而后,她意识不清,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风浮柳握着她的手坐在她榻前,见琉雪醒了,他指尖止不住得颤抖,倾身拢住她,似是又怕她不舒服,便又急急放开。
他将她的手抵着他的面颊:“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琉雪艰难摇头,她只是觉得疲惫,许是她消耗过多,这具身体变得疲惫不已。
琉雪连说话都觉得累。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风浮柳立刻将她扶着坐起来,又拿了杯茶水,一点一点地喂她。
终于有了点力气,琉雪哑声问:“太医怎么说?”
风浮柳闭了下眼,很静默的时刻,他脖颈喉结动了动,而后扯起嘴角,笑着回:“殿下,我们不说这个,上回你说想听文清弹曲儿,臣今日将他唤来了……”
“风浮柳,”琉雪打断他,“我应该没几日可活了。”
文清抱着琴站在门口,忽听到这一句,他的琴落到地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琴弦仓皇蹦出几个音,便戛然而止。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只是……”文清慌忙蹲下去捡琴,露出的脖颈白皙脆弱。
琉雪想到那日她回府,见到他被折断脖颈,死不瞑目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疲惫挥手:“文清,你先去偏院歇着罢。”
他欲言又止,眼中担忧毫不作伪,然而看了眼风浮柳,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乖觉退了出去。
琉雪开口,语气沉重:“风浮柳,我那日回来,见到文清死得很惨,半分体面也无。”
“殿下,臣说了,是您看错了。”风浮柳抚摸着琉雪的面颊,无比温柔道。
琉雪偏头看他:“你答应我,不管如何,你日后帮我照拂他。”
“他心地纯善,是我一时心软从人伢子手中救下的,来我这里,不过抚抚琴,若真不管他,他想必难以自保。”
琉雪像交代后事那般,看着风浮柳的眼眸,郑重补充:“若是当真遭遇不测,至少让他走得体面些……”
说完,似是耗尽她的全部力气,她大口大口喘气,空气呛入肺腑,琉雪咳得愈发厉害。
根据她的估算,她活不过五日了。
——至多剩三日。
好可惜,这里的端倪尚无苗头。
不管与风浮柳有没有干系,琉雪心中都有个直觉告诉她,他不会害她。
风浮柳温柔得拍他的背,看似镇定,实则颤抖的手心早就出卖了他。
他哑着嗓子道:“殿下说的,臣就算拼了命也会做到。”
琉雪断断续续,摇头否认:“你、你不必、拼命,你也要、要好好活、活着……咳……”
她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分明濒死的那个人是她,风浮柳的手却似乎比她的还要凉。
像冰一样。
像那座雪山。
琉雪不合时宜想起自己在不周山的日子,那里万年飞雪,终年冰封,她独自在那里虚度了一年又一年,漫长的岁月,久到她已记不起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她一日又一日地枯坐。
旷古天地,仅剩她一人,哪怕扯破喉咙也不过瞬间被吞没,她连自己的回音都听不见。
那样的孤寂,她独自忍受了上百年。
她那样喜欢热闹的性子,竟就那么受了下来,现在想来,过往一幕幕是如此清晰,支撑她活下去的,是雪山峭壁上生出的一朵雪莲花。
雪莲清贵孤傲,晶莹剔透,等它颤巍巍吐出花骨朵的时候,等琉雪预备从那里一跃而下的时候,它神奇地生了出来。
如此,百年时光不致折磨。
她叹息,“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不知那株雪莲还在不在,也不知自己,脱离了这具躯体,是不是能够不回去。
滚烫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风浮柳眼眶通红,面上无声滚落一滴泪珠,浇在她手背,将她烫得缩了下。
奇怪了。
不过露水的情缘。
他为何要这样的伤心?
琉雪疲惫极了,不愿想,不愿深究,只觉得他凑近的刹那,那朵雪莲清冽的香似将她吞没,又似只是将她温柔得包裹。
琉雪闭上眼,陷入深深的沉睡。
……
又回到那个梦魇,这次是不一样的地点。
叛军临城,风浮柳御驾出征,皇宫内乱作一团,琉雪任侍女搀扶,一步步从阴暗的地底踏入阳光。
风浮柳离开前,曾来见她。
他一身战袍,身姿挺拔,清正刚毅,俯身拥她时,有淡淡的尘土与战争一触即发的冷冽,她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