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可话都已经说了,再找补也为时过晚,她只能挺直脊背,恶狠狠瞪着章琢。
须臾,上首的太子殿下似乎轻声笑了一下。
宋玉看过去,就见太子视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从她面上扫过,温和道:
“果然有些意思,宋姑娘,既然燕昭需要你,那你便先随他去吧,剩下的——孤便卖某人个面子,亲自督审吧。”
宋玉一愣,似还没想明白太子那个眼神的含义。
“走了!”
不等宋玉回答,谢燕昭直接扯过宋玉的胳膊,拉着她向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宋玉的错觉,她总觉得谢燕昭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
“对了燕昭。”
太子声音温润如玉,唇畔挂起一个温和的笑意:
“孤还送了你一份儿大礼,估摸着你回府上就能看到了。”
谢燕昭面色沉了沉,脚步不停地带着宋玉离开了。
离开府衙一段路,鹤秋驾着马车等在路边,宋玉下意识便随着谢燕昭一起朝马车走去,却被谢燕昭出声拦住:
“宋姑娘请回吧。”
宋玉脚步一滞,抬头看他。
夕阳余晖落进少女琥珀色的瞳孔,漾出点点光芒,秋水般的眼眸深处透着些许不解,懵懂得好似一只对猎人毫无防备的小鹿。
谢燕昭披风下的手猛地攥紧了折扇,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反倒带了几分疏冷和讥诮:
“怎么?难不成你真以为你的药能比得上太医院院判的药不成?还有,我今日闹出这么大阵仗,也不过是在赌,我赌你没有杀人,而我这般一闹,便能为我自己博得个好名声,与你毫不相干,你可明白?”
谢燕昭眼眸清冷,冷傲不羁却又盛气逼人。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薄唇中吐出,如同镀了一层冰,冻得宋玉浑身发抖。
黄橙橙的夕阳洒在谢燕昭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眉眼,她却觉得眼前之人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宋玉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秋水一点点干涸,最后没入深深沉寂。
谢燕昭像是没看到她眼底的挣扎一般,只静静在她对面站着,神色晦暗。
等了片刻,他的眼神随着她的沉默而逐渐变得冷峭。
半晌,他忽然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上了马车。
宋玉如梦初醒,追上前半步。
眼瞅着谢燕昭的身影消失在车帘之后,她张了几次嘴,终是垂下眼帘,沉默地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路。
马车缓缓与宋玉擦身而过,谢燕昭将手背搭在额头上,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疲惫地闭上了眼。
“爷。”
陈吉顺见自家主子并未睡着,反倒看起来异常烦躁,忍不住问:
“您既然帮了宋姑娘,为何不趁机与她修复关系,反倒……反倒将她赶走。”
等了许久,就在陈吉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谢燕昭缓缓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苍白的唇角,笑容别有深意:
“让她自己找来,不好么?”
陈吉顺打了个冷颤,自从那次从天下珍馐回来,主子就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
谢燕昭回到府中时,正看到受了二十杖刑的宋延清被人从凳子上拖下来。
宋延清口鼻冒血,早就晕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人拖着。
谢燕昭动作一顿,随即明白过来,忽然意味不明地笑道:
“太子的大礼还当真让人喜悦。”
陈吉顺跟在软轿后面,颇为不解,主子明明说着“喜悦”,可脸色分明越来越沉冷。
谢燕昭睨了他一眼,狠狠道:
“他这是替我报仇?他这分明是拘着我!”
陈吉顺恍然明白过来,若是太子殿下今日没出手,等到自己主子恢复过来再去找宋延清报仇,那恐怕就不是二十杖这么简单的了。
他挠了挠头,忽然觉得自家主子近来委实憋屈了些。
然而下一瞬,他便听见自家主子阴恻恻的声音:
“鹤秋,打断宋延清的腿,账记在咱们太子爷头上。”
陈吉顺:……
-
宋玉站在街口,目送谢燕昭的马车拐过转角,才重重叹了口气往回走。
一回头,便瞧见许温言喘着粗气出现在街角。
宋玉视线从他额头的汗珠上扫过,心底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
“你来了。”
许温言面色羞赧,上前两步似是想抓住她的手瞧瞧她有没有受伤,不料却被宋玉躲开。
他脸上羞愧之情更甚,支吾着解释道:
“我……我那日回去便求了我父亲,这几日我并非没有想办法,只是——”
话未说完,忽然对上宋玉无波无澜的眼眸,许温言一顿,解释的话倏然卡在了喉咙。
默了默,他躲开宋玉的视线,似是自我安慰一般对她道:
“没事了便好,我、我送你回家可好?”
不知为何,宋玉如今面对许温言的时候,心底掀不起一丝波澜,他说的越多,谢燕昭浑身是血的身影反倒在她脑海里越发清晰深刻。
就好似盛放在苍白贫瘠土地上的浓艳繁花,土地越贫瘠,花朵便显得愈发夺人心魂。
宋玉静静等着许温言将话说完,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瞧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忽然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