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责;可若是子嗣忤逆不孝,那便是凌迟之罪,当受剐刑,你知是不知!”
蒲斯年苦笑一声,“我知啊。我知。天下人公认的道理,都是父要杀子,天经地义。可他害死我娘,他不配身为我父……”
“不孝啊,不孝啊……”众人再度感叹,“逆子不孝……”指责声空前高涨,百姓们众口一词,义愤填膺,海然再拍惊堂木,示意肃静。
“斯年,他是你生身父亲,给予你身体发肤,你怎敢出言不逊,忤逆妄为?”海然盼望斯年住口,莫再给自己供词里增添罪行。
蒲斯年不为所动,愤然吼道,“我娘十月怀胎,予我生命,悉心养育,供我读书,如父又如母。而他蒲酒鬼与我滴血认亲十余次,仍旧不承认我是他的骨肉,终日里醉酒败家,肆意鞭打我和我娘,恨不能置我们于死地,我且问你们,我这身体发肤究竟该感恩于谁?”蒲斯年愤然回头,高声呵斥众人。
那些人仍旧摇头,不为所动。瑛姑离世,是轻如鸿毛的小事,而蒲业身死,却是重于青山的大案,一定要辩得出一个黑白分明的结论。他们不解斯年的愤懑,他们只知道,子不能言父之过,律法如是说,公理如是说,连黄口小儿摇头背诵的善行歌里都如是说,这个饱读诗书的蒲斯年却敢公然反驳,必然是他错。
苍林闻听众人议论,只觉悲凉。他能体会斯年的悲哀,却跟这些古人讲不清,律法严酷,公理森严,人情却微薄,人间就总有悲剧更迭,真是可悲可叹。
“所以,你就因此弑父?”海然问道。
“我没杀他……”蒲斯年心神安宁,目光坚毅,“随你们如何设想,我就是没杀他。”
“抵赖嘛,这不是……”众人异口同声,他们已经在心里将此案盖棺定论,无论今日能否画押,这书生罪不可恕,应当诛杀,从此他便是忤逆不孝的符号。
一旁的师爷停笔,抱着口供不知该不该递上去,望着海然做请示。
海然踌躇,“斯年,子不可言父之过,这是公理。而你句句所言,皆是在忤逆你生父蒲业,如此便有杀人动机。如今,蒲业身死,证词在此,你却说这些与你无关,又是为何?”
旁边的林掌柜随口嘟囔一句,“抵赖呗。还能为何!“
蒲斯年高声质问,“你可曾亲眼看见我将凶器戳进他的喉咙?”
林掌柜被问住,可还觉得自己没错,“我……我没看见你戳他,可是……我……亲眼看见你勒着他的手臂啊,再说,你看看你,这手上都是血,不是你杀的人,你哪里来的血?”
伙计们听闻老板的话也跟着帮腔,“就是啊!我们进门的时候,你死死勒住他的尸身!”
“蒲斯年,你手上的伤又作何解释?”
“是我砸碎了酒壶。”
师爷觉得多说无益,将口供摆在他身前,“画押吧。”
蒲斯年捡起文书,看见杀父害命四个字,抬起头来,血红的目光锐利如刀,瞪得师爷胆寒,“我没有杀他,我再说一遍。你写我忤逆,写我憎父,写我大逆不道,我都不反驳,杀父害命这四个字,你给我抹去,我便认了。”
师爷唉声叹气,“蒲斯年,这时候你还嘴硬有什么用呢?你忤逆已经是大罪了,呈报给京都刑司一样是要把你抓去处以极刑啊。”
“你依你的法,我认我的理。我再说一遍,我没杀他,你们爱信不信。”
师爷回头,请示海然的命令,“大人,他不认罪,又提供不出证据,不如用刑吧。”
古庸再度求情,“大人,他的证词句句皆对自己不利,未有洗脱嫌疑的企图,还望大人明断啊。”
师爷望着古庸先生略微迟疑,走近身旁小声道了一句,“先生,这种求助徒劳无功,你看外面多少人站在那听审,此举只会招来口舌。”
门外众人又开始愤懑抒怀,好似蒲业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就连立身公堂的林掌柜都不计前嫌,替蒲业喊冤,“先生,你不可这般偏袒学生啊。蒲业死于自己亲生骨肉的手里,何等悲凉,先生怎能因为私情枉顾人命呢。更何况,先生也不能鼓励这杀父害命的行径啊,这岂不是让众人对先生心寒啊。”
众人听闻此话,更觉得冤屈,“哎呀,先生一直是南郡之风骨,怎么今日替那弑父的逆子说话呢。”
南郡遗老们敲着拐杖感叹,“古庸先生啊,你不可枉顾事实啊!”
古庸不等回复,遗老们接着驳斥,“你是不是担心礼苑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书生有损声名才如此袒护他?”
其余人等听闻遗老们的话也跟着起哄,“唉,我说啊,不如就把他放了算了,以后也莫让我家儿孙再去礼苑读书……”
人言可畏,言语如杀人之刀。古庸听着众人声声指责,无力说服,只剩一声叹息。
蒲斯年听着身后指责谩骂,垂首冷笑。如果所有人都咬定一个他们期待的结论,那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他蒲斯年一日不画押,南郡就一日不安宁,礼苑就一日受人诟病,到头来,他还是找不出自己未曾杀人的证据,结局总是一样,他又怎能连累先生声名。
蒲斯年想得明白,他再无回头之路,转身向师爷要了状纸和笔墨,“我画押,我认了……”
师爷怔住,斯年的转变如此迅速,反倒让他慌乱。众人也忽然住口,静望蒲斯年伏地将自己的姓名写在诉状之上。
古庸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斯年……”
蒲斯年望着古庸悲悯的眼睛,浅笑一声,“先生,斯年多谢你一路帮助。是我辜负了先生的期望,还让先生蒙羞,惭愧……”他右手食指按下红泥,古庸握着那只手不让他按下手印,哽咽道,“斯年,有理不怕辩驳,你告诉先生,到底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