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月不制蛊物，乃是几十年前便有的规矩。”老者徐徐叹出一口气来，“当年城主为了永绝后患，将此类书册尽数锁在了夜阑阁，即便之后再有遗漏，也一并焚毁。原本这些，也是应当不存的……”
“潜月遭袭那晚，我带着这批尚未来得及交与城主的书册侥幸逃脱，本也是打算焚书，可……”余叔提及当年，浑浊的眸中沉痛尽显，“可潜月已不存，这些东西于我……竟也勉强成了一份念想。”
闻琏不语，面色亦因老者所言染上几分凝重。
余叔花了半辈子守着夜阑阁，当年他携书从那场灾乱中逃离，想来定也是父亲授意。这些事情，即便老者不提，闻琏自己也心知肚明。
而思及这座如今仍尚存于废墟中的夜阑阁……闻琏敛眸沉入思绪。
“我从未想过翻阅这些书册，只是将其束之高阁，倒不料这最重要的部分，竟还是早已缺失。”老者眉间凝起忧虑，许是在思索这缺损之页可能的去处，然而时过境迁，再去追究已无任何意义。
他看向闻琏，又问，“沉玉，那晏晏姑娘，到底怎会染上此蛊？”
“……我亦不知。”闻琏闭了闭眸，语气微沉。
他其实并不能笃定，辛珂染上的必是这缚心蛊，只是种种特征实在太过符合古书所录，他不愿将这最坏的猜想坐实，可如今摆在面前的，确是少女腕间日渐浅淡的朱痕。
他已无法再心如止水。
“缚心蛊为上一辈先祖所创，是杀伤力极强的头等蛊物，后来规矩立下，便也成了潜月第一等禁物。”余叔苍老的声线再度响在屋内，“沉玉，你可知是为何？”
“为何？”
“此蛊以物作附，诛人害己。受蛊者死日将至却毫无察觉，唯待朱痕消散才无端暴毙，且死因无迹可寻，实在为暗杀利物。”
这与闻琏从古书上所知并无不同，于是他又道，“那么，您说的害己，又是指什么？”
“害己便是……这施蛊之人，也同样会受到反噬。”余叔沉沉一叹，“轻则五感渐失，记忆不存，重则失去普通人应有的抗疾之力，区区一场小病便可毙命。”
“无人甘愿冒此风险使用这缚心蛊，就连当年先祖权衡之后，也认定此物并无实际效用，便打算就此将其销毁于世。可是此后绵延数十年，仍有不少人垂涎其杀人于无形的强大效力，意图对这缚心蛊进行改造，以达到消除反噬，保留蛊效的目的。”
“可他们不会以身试蛊。”闻琏若有所思地开口。
余叔缓缓颔首，“没错。有改造便会有试验，可这群人亦是不愿承担这反噬的风险，他们起先试于禽畜之身，可禽畜到底与人有别，于是渐渐地，他们开始不满足于此……”
闻琏眉头一皱，听出老者话里的意思，“他们竟敢真的用活人试验？”
“沉玉，上次在雅怀楼，你曾问过我你父母去往大夏一事，其实……这已不是潜月第一次同此国的来往。”余叔面容微肃，像是回忆起了不愉之事。
他道，“在这之前，那群人为达试验目的，就曾暗中与此国进行过一批活人买卖，而交易的对象，皆是这大夏狱中死囚。可若真是如此便也罢，然而其中却大多竟是被抓去充人数的弱妇孤童，那群人揣着明白，照单全收……总之，此事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被城主察觉，这才勉强得以止歇。”
闻琏默然，对于这段从未耳闻的秘辛，他一时也不知如何作评。
依照余叔所言，辛珂如今红痕在腕，极有可能是这受蛊者，可施蛊者又是谁？若无人敢冒险以此蛊害人，这是否又是那群人的手笔？
可辛珂为何会在夺舍前后两次染蛊？明明早应消失的缚心蛊又为何会重现于世？
闻琏一件也无法想通。
他的手落上桌案，眸底是涌动的暗色，一字一句又问：“余叔，世人皆知潜月弃蛊研医，您实话告诉我，这蛊物当真早已被处理干净？还是说，这么多年来我所知的不存在，只是族人明面上的说辞？”
“沉玉，蛊物不存确是事实，我先前所说之事亦是久远。”老者摆首，又是一声叹息，“正因如此，我先前才会问你，那晏晏姑娘是如何染上的蛊……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啊。”
闻琏听罢此言，掌心渐渐收紧，一时也不再出声。
余叔转回墙角书架前，翻寻之际，又听得身后少年开口问道：“当年那群人，后来如何了？”
余叔抬起的手一顿，回道：“当年之事城主处理得隐蔽，我亦不甚清楚这其中内情……”
然而说到这里，他却忽然转过身来，眸中一瞬恍然，像是想起些什么，疾步走至闻琏近前。
“余叔，怎么了？”闻琏问。
“沉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可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说的那名为噬心的蛊物？”
“记得，您那时说，当年曾有一大夏嫔妃向我父母索要过此蛊，可那蛊物不存，却留了一种同名的毒物。”
不仅如此，那时候的辛珂也正是听到此处，才忽然神色恍惚，好似因何事所惊。
闻琏并非不知，这几日辛珂的反常，皆是由此而起。
他暂且收回思绪，只问，“余叔，您到底想起了什么？”
“当年那伙妄图改造缚心蛊的城众中，有一为首者确实能力非凡，也正是此人，研制出了这噬心之毒。”余叔念念有词，又道，“那人名为黎悟玄，本颇受城主器重，却终日心术不正，后来甚至带领一批城众干起了此等荒谬之事。当年那起事后，他便主动离开了潜月。”
“如今想来，他倒是与这一毒一蛊关系密切。”
闻琏敛眉听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