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师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家。”说完她拉过宋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安排宋卉落座后喊来程璐和宋彬。
“你们也坐，先吃饭，吃完我有话要问你们。”
程璐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宋卉，却见宋卉没有丝毫表情。
她不由地拉了拉宋彬，但宋彬在见到宋卉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应她，程璐既心虚气短，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胸闷，只得先乖乖坐下。
这顿饭就在这场无尽的沉默里结束了。
饭后，宋卉主动把碗筷端进厨房，等她出来时，程外婆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程外婆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威严，“我都已经知道了。”说罢，她看向宋彬，宋彬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她又看向程璐，程璐不自在地动了动，接着把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没有应声。她顿觉失望，握着宋卉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宋卉自然感受到了，她反握住程外婆的手，悄悄用力，以示安抚。
程外婆这才继续。
“你们俩，一个是卉卉的妈妈，一个是卉卉的哥哥，小宋走后，你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卉卉、最要保护好卉卉的人才对，尤其是你，程璐！”
程外婆看着自己的女儿，严厉的眼神后是深深的失望。
“可你是怎么干的？卉卉刚出生时你就不乐意抱她，小宋说你是产后抑郁，让大家理解你。好，我们理解。但后来你看了病，吃了药，病情已经控制下来了，可依旧看卉卉不顺眼，后来更是在小宋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把卉卉一个人丢在那边，自己回来，以至于小宋去世时卉卉都不愿意告诉你，自己一个人处理完了亲爹的后事……这世上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程璐想要辩解，但她刚说了个“我”字，程外婆便喝道：“你给我闭嘴！”
程璐顿时一脸灰败。
她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相貌、学识等都是同龄人中最为出色的。
她这一生风光过，也肆意绽放过，即便后来嫁做人妇，宋为璋对她的珍重和爱护也给足了她潇洒恣肆的资本，甚至就连产后抑郁的那段时间她也风光依旧。
可现在，程芸芝居然当着她这一对儿女和一个外人的面这么痛斥她，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程外婆一眼就看出了程璐的想法，对坐在一旁的周珩说道：“周律师，真是不好意思了，都说家丑不外扬，但今天却让你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不过卉卉说你是她请来处理财产和权益诉讼方面事宜的律师，所以烦请您多留一会儿，谢谢了。”
其实程芸芝说的这些事，他都知道，只是没有这么的清晰和赤.裸。
他心里发闷，很想侧头看看宋卉，却又不敢有所动作，于是他礼貌而克制地回以一笑，说：“您言重了。”
程外婆的视线微不可察地在他身上顿了一下，而后挪开去，仍旧看向程璐。
“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事还有呢！小宋死后，高利贷来要钱，你作为‘前妻’是没义务替小宋处理，但你作为母亲，对女儿起码的关心得有吧？她才几岁啊，前脚刚处理完亲爹的后事，后脚就被人找到学校逼债，可你明明知情却冷眼旁观，让她一个人去联系买家，去抛售库存，去处理淘汰下来的机器，东拼西凑地把本金给还了，既然如此你何必生她？何必生她？！”
“当然这些都是旧账，我不再提，可这次你做得也太过分了！‘虎毒不食子’，你连这点基本的感情都没有吗？”
“妈！”这次程璐终于插上了话。
“我没有，这次的事，我跟彬彬真的不知情，不信你问……”
“彬彬，彬彬，你就知道彬彬！”程外婆喝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自古以来应有的为君之道，也是为父为母之道，你的心真的太偏了！至于你，宋彬……”
程外婆看向始终垂头不语的青年，“外婆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你不配做卉卉的哥哥。”
程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了嘴。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宋卉开了口。
“今天我喊你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当着外婆的面把事情掰扯清楚。
“首先是江万山。我会对他提起诉讼，不论这是否会影响到你们，也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作证。其次是先前答应过户给你们的房子……”她顿了顿，看着程璐，“我照旧给你们，等会周律师会帮忙拟写赠与合同。”
程璐的眼神里有一瞬的茫然，像是不敢相信。
宋卉忽地笑了。
“爸爸一生重诺，只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行差踏错，作为妻子，你选择及时止损、离婚分家，是人之常情，我作为子女无权指摘。只是江万山的事，虽然你们强调自己什么也没做，但‘什么也没做’已经足够伤害我，所以……”她说着，扭头看了看窗外。
窗外灯火煌煌，家人闲坐，但宋卉知道，自今天起，不会再有一盏属于她的灯火。
“程璐，如果未来你需要我养老，我会负责，但除此之外，我希望我们再也别见。当然，如果可以，希望你从此以后便别再来找我，毕竟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