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云棠起来时,妈妈已经做好早饭了。她走向厕所,看着厕所紧闭的门宣告今天的抢厕所大战她又战败了。
她大声问道:“谁在里面?”
里面姐姐睡意中带点得意的声音响起:“我——”
云棠回房间、换衣服。
云棠生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在十八岁的前夕父母离婚了,她的抚养权在父亲那里。说是归他抚养,但除了日常微薄的生活费,他再没出过一分钱。她也一直跟母亲和比她大六岁的姐姐住在一起。妈妈在附近的小学食堂干活,现在暑假她也跟着休息,姐姐在一家公司上班,做销售,而云棠上了个排不上的高校上学,刚刚大一结束。
棱角会被现实磨平,雄心会被岁月冲淡。当云棠的人生发生颠覆时,她正在被现实与梦想拉扯。在读大学生是个极其尴尬的阶段,要学历没学历,要时间没时间,唯一有的就是用不完的体力和从高三留下来的、所剩不多的毅力。三伏天气,云棠为了新学年的学费,不得不压下一个读书人的傲气,在这儿出卖劳动力,至此那些天花乱坠的幻想成了生活的唯一的慰藉。
只是,她从没想过,如果她的白日梦成真了,她接不接得住。
那天在工厂里做工到一半,忽然家里打电话来,让云棠请一天假回家。她问妈妈发生什么了。妈妈只是回到:“让你回来就回来。”
她是怀着忐忑回家的,一路上,把各种缘由猜了个遍,好的坏的,大的小的。她想是不是谁生病了,是妈妈还是姐姐,或是那个没什么感情的父亲,那是不是不能再上学了;又想是不是家里中大奖的,她可以不用在工厂大打工了。
她一口气爬到六楼,开门,先是一阵冷气袭来,让她畅快的许多。至于她是先看见那个男人还是先发现一向乱糟糟的家变干净早已不记得了。
进了家门,室内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跟她介绍这个陌生的男人。暂时先称他为男人,事实上,他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只是身上有一股,与她,与这个家,与她所接触的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面对这诡异的寂静,男人没有感到尴尬,微笑着站起来,看着云棠,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周遇珵。”
云棠欠了欠身:“你好!”对于他的郑重感,她只能回之以郑重,“您坐。”她有些别扭。男人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姐姐与妈妈坐在长沙发一边,姐姐到时神色如常,但妈妈微微斜靠在一边,右手扶额,一脸憔悴,这是家里发生大事的“标志”。别问云棠是怎么看出来的,若是你在这个家活二十年,从他们的一呼一吸间,你也能看出点什么来。
这男人是谁?怎么回来我家?光介绍自己叫周遇珵有啥用,谁还不能叫周遇珵。难道是姐的男朋友?姐啥时候谈了个新男朋友!都带回家了。上次不还跟她那小学同学在谈吗!这位看着比她还小几岁。唉,也不怪自己这么想,还不是自家姐姐太成熟了。但是——为什么要叫自己回家?云棠看着这低沉的气氛,也不敢问太多,只能自己站在一边脑补。
“云棠小姐,你看一下。”云棠天马行空的思绪被周遇珵拉回,只见眼前多了份纸张。云棠还没接过,就看见上面“S市XXX医院医学检验中心”几个大字。她心里咯噔一下,谁生病了?待她接过手,再看到大字下面的一行小字“基因鉴定所DNA检验报告”。她还没来得及觉得莫名其妙就见下面被鉴定人一栏明晃晃的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另一个人,她根本不认识,听都没听过。下面是一堆她看不懂的医学专业术语,她找着自己熟悉的字,结果解释一栏的“父系可能性为99.9999999%”。
即便再笨,电视剧里那些狗血剧情云棠还是看过的,她都能想象到,现在应该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悲恸的看着自己,说:“娜娜,我是爸爸呀。”但现实就是现实,她眼前既没有报告上的那个男人,自己的心也在震惊后恢复平静。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谁”云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股厌恶在心里泛起。
“我是受赵叔叔,呃——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所托来找你的。一年前,我们听到一些消息找到这里的。当时考虑到你高三,也怕——也怕弄错了,对你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所以一直没有打搅,当然也借这段时间做了一些调查——”
“所以,你今天来,是已经完全肯定你们说得是真的?”云棠打断他的话。
“当然”周遇珵转头看了看妈妈和姐姐,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阿姨。”
云棠看了一眼妈妈,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到诡异,她们现在的态度事情根本没法继续谈下去,目光在她们之间一阵徘徊,算是妥协的说道:“那好,那我先不打扰了。你们先谈。”顺手拿出手机,问道:“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好交流。”
只见云棠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拿出手机,周遇珵知道被拒绝了,压下那份尴尬,掏出一张名片,暗自庆幸自己今早突然兴起待了张名片,说:“那……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若云棠小姐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云棠还是不肯接,他也没办法,将名片放在沙发上,说:“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拜访。”只是现在谁也没心情跟他周旋,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在意他的离开。
回S市的路上,周遇珵没有立刻打电话给赵叔叔一家,这次失败的交涉,打破了他之前的预想,电话里一句两句是说不清的,需要会去和他们从长计议。不过云家,尤其是云棠的态度真的全然超出他的预料,完全打乱他的计划。
其实让云棠相信那张莫名其妙的亲子鉴定的不是那个99.99999%,而是母亲的反应。周遇珵把那份亲子鉴定拿给她看时,母亲什么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