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秦昭将梅香推开,叶向洵竟直接提脚走了上来,他抖了抖衣角,面无表情地扫过两人,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名冠京城的梅香公子。
梅香见他模样,心中立时生出一些自惭形秽来,手臂脱了力垂了下来,低眉抬眼瞟了一下叶向洵又立即收回目光。
“还不走么。”他语气毫无波澜,同那默然的脸一样冷。
梅香一怔,竟是左脚绊右脚,一个虚晃就要跌下去,秦昭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他捞起来,这梅香居然顺势攀上秦昭的肩头,在秦昭一个眼神恫吓之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了手。
秦昭同梅香一齐转身,微微笑着:“走走走,马上就走!”
叶向洵先是将手里的汤婆子紧捏了会儿,又缓缓松开手,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心中为何滚滚发烫,隐有怒气:“站住。”
两人又一齐停下脚步来,秦昭缓缓回头望着亭中之人,脚下踌躇,不想轻易再回去,这地方都让给他了,他还要做什么。
叶向洵似是咬着牙道:“烦请秦姑娘再留一会儿,我与你有话要说。”
叶向洵能与她说什么……
纵使满腹狐疑,秦昭还是折返回去,她面色上有些不耐烦,没好气道:“叶公子要说什么尽快。”
叶向洵冷哼一声:“尽快?莫不是我耽误你红袖添香了?”
“倒也没有,你快说吧。”
叶向洵似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发出声响,一把将一个小巧的物件扔到秦昭掌心。
秦昭拿起来一瞧:“你给我这个做什么?”秦昭腹诽,她伤早结痂了,这厮送药也不送得早些,要晚一点这伤都要愈合了。
“不要就还给我。”
言罢他折身过来就要抢回去,秦昭咧嘴一笑,心道这似乎是叶向洵怎么忽然变个好良心了,自是白要白不要,忙快手快脚地将瓶子揣进怀里,“要要要,叶公子相赠,我定拿个画框裱起来。”
叶向洵听着她这样认真的玩笑话,也开起玩笑来:“好啊,到时候我给你送画框去。”
秦昭凑上去,呵呵笑了两声:“你知道送药,怎么就不知道说个谢字呢?”
叶向洵闻言一张脸似乎绿了绿,他转过头来,看着秦昭的眼神从方才的稍有缓和又变作从前的剑拔弩张,惊得秦昭眨巴着眼睛仔细思考自己方才有没有说错哪个字。
他望着秦昭清澈的眸子,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厉害,咳嗽两声别过头去又不理人了。
秦昭瘪着嘴挪动十几步,坐得远远的,只道这叶向洵实在太难伺候,她现在就想把他从亭子里踹下去,滚个三两圈直抵山脚,叫同窗们都笑话死他。
叶向洵目光放到远处,似乎也无心同秦昭周旋。
“我走了。”秦昭无聊得很,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便要起身告辞。
“好。”他望着秦昭,亭中树影斑驳,他身上光斑跃动,笑起来时眼中仿若星辰流转。
秦昭忽然觉得他憋着一肚子的坏水,谁晓得后面他又要做什么。
秦昭咧嘴一笑,哐当一下又大喇喇地坐了回去,百无聊赖地开始把玩起腰上的流苏,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炸耳的声音。
叶向洵见状脸色似乎变了变,不过只是一瞬又立即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秦姑娘,你真的要同我一直待在这里么?”
秦昭斩钉截铁地点头,身上绯红的衣裳明亮扎眼:“不错,我要瞧瞧你在这里等谁。”
不知过了多久,通往凉亭的石子路上出现了一个秦昭熟悉无比的身影。
表姐。
秦昭抬眼望去,只觉得被她的美貌灼伤了眼睛,繁茂的红白花枝映衬下,她一身鹅黄的裙裳亮眼,低垂的长睫阴影同花影交缠在一起,一掀睫间,满是耀眼的光华。
“小昭!”平阳公主轻轻撩开花枝,眸中先是一亮,却又在看见秦昭身后的叶向洵后皱了皱眉,她掩去面色上的不快,朝秦昭笑了笑。
秦昭在她面前向来有些发怵,她局促地扬了扬唇角:“表姐。”
“前些日子我听闻你要来北府,下苦功夫好好读下去,从前的日子也不算荒废了。”
秦昭乖顺地点点头,表姐待她极好,只是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有些束手束脚,不敢随心所欲,一番拘束下来,整个人浑身都有些难受。
她告诉自己,多同表姐说些话。
“那不知表姐又为何在此呢?”
平阳公主闻言脚下似乎凭空生出了一个石头般,身子晃了一晃又立时稳住,正色道:“说来惭愧,前些日子京郊流匪作乱,一查竟然同我有几分渊源。”
秦昭一怔。
平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袋:“自然不是我指使的。”
秦昭五官瞬时又舒展开来了。
“燕县旱灾,县丞心术不正,贪污粮饷,克扣赈灾款项,拼拼凑凑,竟将东西尽数送了郡守李成,这李成从前也是我东宫属官,我荐他出去,不曾想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平阳公主只觉得心头窝火,“若非如此,那些灾民也不会集结暴/乱。”
秦昭点点头,又问:“想来是陛下罚殿下到此思过?”
平阳公主点点头:“其实也不尽然,父皇自然气我识人不清,此外还因李成与我一同长大,总归有些情分在,我若在京,只怕有司处置起来多有顾忌。”
“此来,也是为了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究竟如何做能识出千里马的伯乐来。”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一笑。
秦昭目送她离开,转头望向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叶向洵,不禁猜想起来,她也这么问了:“你在这里,不会是等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