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姝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猛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看清那人后,不由拧起眉头,拉住那人一起跑:“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冯氏见张静姝满身是血,只道她受了伤,忙将她搀扶住,道:“夫人,莫怕,我把侯爷找来了!”
张静姝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方奕便自门外进来,一身素衣,面容略显憔悴。他目光飞快地掠过张静姝,又看向方之渊,抿紧嘴唇,面色阴郁沉重。
方之渊骤然受丧子之痛,打击之大,可谓毁灭性的,此刻精神已近崩溃,哪有理智可言,见到方奕亦是无动于衷,只狂吼道:“抓住他们!全都抓住!”
见人围来,冯氏将张静姝搂住,方奕则上前几步,将二人护在身后,声色俱厉地道:“我看谁敢?”
方之渊父子的随从多是侯府旧人,虽说侯府被查封、方奕被下狱后,树倒猢狲散,但方奕并未被褫夺侯爵,如今仍贵为长宁侯,余威犹在,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
方奕斥问道:“汝等皆是侯府家仆,何故见我不拜?难道反了不成?”
当即有人跪下行礼:“拜见侯爷。”
其余人也都陆续跪倒行礼。
方奕定定地看向方之渊,沉声道:“叔父,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铁证如山,无可辩白。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跟我去认罪罢。”
“认罪?”方之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放声狂笑,“你还真是……跟你爹一样天真!”
方奕微敛双眸,叹了口气,令道:“给我拿下。”
众随从得令,围向屋内,方之渊抱着方升的尸体,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眼见众人就要擒住方之渊时,他忽一声冷笑:“就凭你们?”说着,一脚踢翻火盆,趁烟灰四扬时,暴起攻向众人,须臾之间,便踢翻两人,又一甩鞭子,勒住了一人脖子,生生将他勒死,转手又将鞭梢自一人嘴里捅了进去,直插入脑腔,再抽出时,那人脑浆和鲜血一齐从嘴里崩出,吐了一地,当场惨死。
方之渊连杀两人,又走到先前踢倒的人跟前,两手抱住他的头颅,大拇指摁进他眼眶里,直接摁得他眼球爆出,弹到地上滚了几滚,情状惨不忍睹。
仅剩的一名随从吓得瘫倒在地,不能言语。
方之渊转眼杀了三人,又朝最后一名随从走去。
方奕喝止道:“住手——”但他开口时,方之渊已踩住了那人脖子,脚底重重一碾,端直将他踩断了气。
方之渊睨向方奕,杀得双眼赤红,脸上和身上均沾满了血浆和脑汁,糊成一片,状若修罗鬼煞。
他抹了把眼睛,将挂在眼帘上的糊状物擦去,对方奕道:“我本来想放过你的,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既然如此,今日,你们都去给我儿陪葬罢!”
冯氏吓得脸色惨白,将张静姝紧紧搂住。
张静姝知道方之渊会武,但未见过他动手,更不曾料到他武功竟如此高强,凭他们三人绝无可能打得过,遂叫道:“侯爷,快跑!”她又感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脚底沉重,恐成拖累,又道:“你们别管我了!”
但方奕动也不动,反而悲悯地劝道:“叔父,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张静姝急了:都这时候了,方奕难道还指望念经自救?
“方升是我杀的,跟别人没关系!”张静姝情急之下喊道,“你要报仇,冲我来——”
方之渊凄厉地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攥紧鞭子,带着一身杀气朝三人走来。
方奕岿然不动地挡在张静姝和冯氏身前,面不改色,神情丝毫不见慌乱:“叔父,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你的良知可曾有一丝过不去?”
张静姝愣了愣:方之渊杀了方之洲?
方之渊脚步一顿,低下了头,似乎有什么在他身体里动摇,他的肩膀颤了几颤,良晌,又抬起头,满面悲凄之色:“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可已经回不了头。”
“那么烧死张忠,逼死花铃儿呢?”方奕质问道,“一步错,就要步步错下去么?你已经造了多少杀孽,你可曾有过一丝忏悔?”
“我只想烧房子,没想烧人,所以才在十五那天放火,张忠的死只是个意外。至于花铃儿,她的心偏向了你,自然留不得了。”方之渊捋了下鞭子,甩去捋下来的血肉,神色自然得仿佛在擦沾了灰的家具,“我杀了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忏悔?等我到了阎罗殿,再去跟阎王忏悔罢。”
张静姝捂住嘴,瞪大眼睛盯着方之渊。
他烧死了张忠,尔后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个意外”,这比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她,说“我就是蓄意要杀他”,还要令她难受。
他漠视的、视如蝼蚁的、轻易就夺其性命的那个人,是救过她的命,从小照顾她,对她来说就像父亲一样的叔父啊!
他像拂拭尘埃一样,将她最珍惜的家人,轻轻地抹去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本身比真相更可怖。
方之渊和他背后的势力能够如此轻易就抹杀一条条人命,这才是最可怕的。
方之渊越走越近:“你们都去死罢。”
待他行至近前,方奕忽道:“早在八年前,我爹就在暗查江淮道盐矿案了。”
方之渊举起鞭子的手又放下,惕厉地道:“你还知道什么?”
方奕道:“三年前,我爹奉旨彻查此案,他已查明了真相,掌握了证据,更改了判决。”
方之渊神色大变,方奕紧盯着他,一字字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判决书和证据在哪儿么?”
方之渊睨着方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