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宪叫她这一拂,睁眼瞧她。狭长的眼里总带着点不耐烦的漫不经心,看向她的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却没有平日的冷清,反而清澈地映出她的小脸。
是疲惫的缘故吧,不然他,杀人不眨眼的他,怎么会出现这种纯情呆萌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拿荷包。”
荷包正好被他扔到最外边。
“钟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钟宪心头微微一抖。今天的她有点反常。以往都是结束后就走人,这回竟然和他一起躺了会儿,现在还一副有求于他的模样。
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可没想到她只是想用荷包换他腰间的玉佩。
这是,要和他表赠私物的意思?
难道她......
魏明莱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低垂睫毛,一会儿又咬咬下唇,面上泛起一点微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说话,就当默许了。
就算他不给,她自有法子偷到他的私物,到时候给严曼宁的伪造信就更能让她信服了。
魏明莱伸手一扯,从他的腰间拽下玉佩。
钟宪总带在身上,她和这玉佩也算熟识了,却一直没留心,这圆圆的羊脂白玉,中间竟是一只镂空的,展翅欲飞的鹤。
“这是什么?”
“仙鹤。”
“为什么是只鹤?”
这些男人的玉佩,一般不都是些螭或者龙,再不然像汝森哥哥的,是祥云纹样,怎么他来只鹤?
延年益寿?
“你不知?”
魏明莱瞥他一眼。怎么,好像她应该知道一样。
钟宪从她手里拿过玉佩,一坐起身,就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不近人情。
“我字鹤龄,这玉佩,还是师父在我十六岁那年送我的。”
“哦。”魏明莱不以为然,抬高手要把玉佩拿回来,却不想钟宪的手在她靠近的刹那也跟着抬高,她竟是抓了个空。
“怎么,你反悔了?”
“我就没答应过。”他有点生气,在生气的同时也发现自己这气生得莫名其妙。
不管,她今天不求他一声,这玉佩就别想要去。
钟宪凑到她脸边,看着她嫩玉一般的皮肤泛着粉红,水蜜.桃一般,忽然有种咬一口的冲动。
不想魏明莱忽地坐起来,钟宪反应快,迅速地闪开,鼻子还是被她的额头撞了一下。
酸痛迅猛地袭来,魏明莱第一次看到钟宪的眼里有泪光,心有余悸外,眼睛盯牢了那枚玉佩。
这玩意儿常被他佩在腰间,严曼宁肯定注意过。用它把人勾出来,保准儿成!
没想到此时的钟宪如此虚弱,竟被她扑倒了,魏明莱也管不了那么多,眼见摸到玉佩了,哪晓得他手心一紧,把玉佩紧紧攥住。
钟宪身手了得,哪能轻易被人扑倒,不过是对她没有防备。这时一把搂过她,翻了个身,魏明莱不明所以的,被他压在身下。
和她对视,带了点怒意的,她的眼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朦朦胧胧,甚至有点无辜。
钟宪刚心软,魏明莱猛地扬起头,拿额头冲他的鼻子狠狠砸了一下。在钟宪疼得歪到一边时,趁机抢过玉佩,翻身跳下塌。
好了,大功告成!魏明莱看也没看他,怕他追上来,夺门而出。
缓过那阵疼,钟宪擦了擦眼里溢出的泪花,哭笑不得。转念又想到,她如此心急的要拿到他的贴身私物,大概总算对他有了一点心意。
老天爷,是不是这样呢?
钟宪心里暗想,摸到荷包,拿在手里细看。
不管是她十八岁绣的,还是八岁绣的,都是如出一辙的奇丑无比。
魏明莱拿着玉佩,一路心满意足。回了家,连进门的台阶都是欢欢喜喜跳着上的。
“姐姐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呀?”
吓她一跳,阴魂不散的魏明茵。
“你是狗吗?老远闻到我的味儿就知道出来迎我?”
魏明莱很久没说过这种程度的话了,魏明茵乍一听,还有些受不了。
“你。”
“我怎么了?乖狗狗,今天可没给你带骨头,别围着我转了。”
魏明莱一上来就把魏明茵哽得说不出话。
外人面前,她还知道顾忌,不会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俩是文斗,可私底下,魏明莱什么市井难听话都会说,魏明茵抵不过这种粗喇喇的武斗,常常只能哭着向父亲告状。
天可怜见的,有一回让父亲抓了个现形,魏明茵一边替魏明莱求饶,一边任父亲把她拉到祠堂,痛打一顿。
那一回魏明莱高烧不退,卧床三月才得下地。从此元气大伤,偃旗息鼓。
哪晓得这回她又是抽了什么疯,魏明茵心里祈祷父亲就在附近,亲耳听听魏明莱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心诚则灵,后面真的响起父亲的声音。
“明莱,你来一趟书房。”
魏嚣高大的身形在海棠树下一闪,魏明莱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得意忘形了。
逃吗?
漱红轩已经暴露,上那儿躲不过半日就会被抓回来。
要不再开辟一个?可她的小金库在厢房里,跑回去的功夫很可能,不对,是一定会被魏明茵告诉父亲。就算携款潜逃,大概也跑不出大门。
他娘的!
魏明莱心里恐惧,但面对魏明茵,还是不肯低头。端着身子擦过她身边,一步一步迈向父亲的书房,从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