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天色将明。
晨光散落进来,照出蜷缩在床上的少女身影,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像是极其怕冷,额上却渗出一层层的冷汗,双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拼命抱紧自己想要驱散梦中刻骨的寒意。
素琴进来掀开床幔,她轻声想要唤醒在睡梦中的姑娘,唤了一声后便意识到不对,她赶忙握住少女纤细的肩膀轻轻摇晃,加大音量去唤醒她。
景谙猛地睁开眼睛,她眼底残余尚未消去的惊恐之色,牙齿打颤,浑身颤抖,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何月。
素琴将她扶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姑娘莫怕,这里不是清原县,没有坏人,没有人能伤到姑娘……”
素琴以为她又梦到清原县的事了,她一连声地安抚着。
景谙神色恍惚着,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梦到什么了,不像是清原县的事,她只记得梦中自己很无助,最后似是坠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水中,她想呼救却唤不出声音,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冷意环绕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也醒不过来。
似乎素琴再喊迟那么一刻,她当真就要淹死在水中了。
梦里的事情她记不清,唯独最后这慢慢窒息的死亡痛楚鲜明无比,仿佛她真的曾经差点坠水而亡。
至于为何坠水,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景谙许久才缓过神来,喝了热茶暖了身子,她仿佛才重新回到这人间。
阮暮雪过来同她一起用早膳,聊着今日要去安槐县城西的红梅林赏花,还说要吃城西那家有名的甜饼铺子……
梦中遗留的感觉渐渐淡去。
景谙心想,应该只是一场寻常的噩梦,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奇怪的梦,不过这次感受更真实骇人了些。
“你脚上的伤当真全好了吗?一点都不疼了吗?”阮暮雪还有些担心。
景谙笑着摇摇头:“不疼了,涂了药后连红肿都消了。”
阮暮雪看了看她的伤处,果真一点异样都没了,她有些感叹:“难不成那位王公子是学医世家?他看着气度不凡,倒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景谙也是这样想的。
那日在药铺外面等待的几人,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他的衣裳布料华贵,那把银剑看着更不像是凡品,就连他随手给她的那个荷包,虽然表面没有刺绣但所用布料是上好的锦缎,非普通人家用得起。
更不要说他的仪容气度,常人难比。
“此人非富即贵。”阮暮雪下结论道。
景谙跟着点了点头:“我和他又不熟,他不愿透露名姓也很正常。如今我让郑娘子准备好谢礼,算是我的心意。”
她昨日画了一副青山竹林图,打算让郑澜依照这副画用青玉雕刻出来,等他下次再来,让郑澜代她送上谢礼。
也不知他会不会收?
之前在清原县初见,那时他虽执剑杀人,却没有昨日那般淡漠,他会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会帮她包扎,还会拿出糖来给她压惊。
许是这样的反差感,让她一直记着。
昨日再见,他那般疏离冷漠,才让她惊觉一件事,或许他的性情并不像她幻想中那么温和。
但他是个好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
安槐县城西有一大片红梅林,顺坡而上,如今时节正好,满树红梅盛放,或淡粉或艳红的花瓣缀满枝头,似是要给天边的白云施染一层胭脂。
景谙她们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不少来赏花的游人。
有结伴而行的姑娘家,也有来此吟诗作赋的文人学子。开年便是科考,有些早已上京的学子会选在安槐县住下,苦读烦闷之时,他们也会结伴来此散心。
这一片红梅林坡,热闹非凡。
安槐县的红梅林在京都也小有名气,游客一多,自有人寻思着生财之道。
这几日,坡下附近会有不少摊贩前来摆摊,有卖汤水糕点的,卖冰糖葫芦的,还有卖糖人的……除了各色吃食外,姑娘家的首饰,男子的发带,甚至于面具灯笼都有。
这里的热闹完全不亚于初六那夜的游湖,且是白日,还有这如画红梅可赏,更加让人兴起。
景谙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热闹场景吸引住了。
她和阮暮雪不急着去坡上梅林,先好好逛了一逛坡下的这些小摊,这里的东西虽不是很精致,却很有意趣。
景谙在一个摊子前看到一支步摇,那步摇制成银色长剑的样式,剑柄一端坠着长长的流苏,流苏上零散串着小小的红梅缠花,缠花并不精细,整个步摇做工也不够细致。
但景谙一眼看中了这支步摇。
她满心欢喜地买下它,对着铜镜把步摇插入发间。
银剑本是寒意缠绕,却被剑柄上坠着的几朵红梅淡化了凛意。
流苏随着少女的走动轻轻摇晃,她转身巧笑倩兮,问身旁的同伴这步摇好不好看。
原本在坡上赏花的人,目光从花上移开,落到了她身上——
少女嫣然含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雪白的芙蓉面远比梅花娇艳,身上水绿色的披风在冬日里显得有些淡冷,似将她眉眼间的清甜压了下去。
她一笑,又夺去了许多人的目光。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妹妹在跟他说那摊子上的首饰,他却看向了站在摊子前的小姑娘,她那般欣喜于形,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些人的蠢蠢欲动。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褚桑洛瞪着眼睛不满地看向褚漠,“哥哥是不是觉得陪我闲逛很无聊,问你三句话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