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
叙苒遏制微微起伏的心跳,终于走近一瞧。
绿色的松树下,堆着两具依靠在一起的尸体。白色的覆盖下,两人所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就成了指引线。
叙苒的心跳一窒。
小女孩趴在两句尸体身上,抱着痛哭。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丢下苒苒,不要丢下苒苒,好不好?”
“呜呜呜……苒苒离不开你们啊!苒苒不饿了,苒苒不饿了,苒苒一点都不饿……”
“呜呜呜……你们醒过来好不好?苒苒害怕,苒苒好冷,苒苒害怕,呜呜……”
她哭得打了隔,抽抽噎噎,就那么无助地保住两句尸体,拨开他们脸上的血,用尚有温热的脸去触碰他们冰冷的额头。
她冰得身体发颤,但还是没有挪开。
小叙苒揽住冰硬的脸,糯糯喊道:“妈妈……你醒过来,好不好?爸爸呢?你们怎么都睡了啊?快点睁开眼睛!苒苒在叫你们呢……”
不管叙苒怎么喊,怎么叫,哪怕到最后,声音都嘶哑了,他们还是没有醒来。
她跪在大雪中,膝盖发麻,下半身仿佛都失去了知觉,身体也越来越陡,唇色苍白,渐渐失去血色。
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懂得死亡,却还未体验死亡,所以此时此刻,唯有哭泣才能表达她的悲伤,哭到最后,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冻在脸上成块,刺激着她的触觉。
肚子咕咕在叫。
她还没有具备求生的本领。
叙苒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没有谁来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无人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正在求生和崩溃的边缘死死挣扎。
她跑上前,脚踩枯枝桠,清脆声断,但是小叙苒没有回头。叙苒最后几乎是怀着近乡情更怯地心态,在短短五步的距离内,却仿佛走出了几百米的时间,一点一点挪步,一点一点靠近,最后才终于站在她面前。
她看清那两张安静的脸,那是她亲生父母的脸,唇色苍白,经女孩的揉捏后稍微有了颜色,伸手触摸,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也看清叙苒的脸,她终于不再哭了,累得趴着睡倒在两具尸体上面。
“叙苒,叙苒,不要睡——会死的!”
她摇来晃去,却晃不醒小叙苒。冷风一阵吹,小叙苒打了一个喷嚏,突然间缩着身体醒来了。
叙苒笑了。
小叙苒醒来后,不再哭泣,但她仿佛看不到叙苒一样,她的话听不见,对于她这个人,更是视若无睹。
叙苒的兴奋瞬间被冰冻,所以,白茫茫的世界在她脑海中晃来晃去,所以,这个景象是真的?她也是真的?只是,在小女孩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她。
只是她的世界里有小女孩,因为那本来就是她曾经的经历。
小叙苒终于站了起来,她自我鼓励道,“妈妈说,要活下去。我不可以死在这里,不可以。”
说着,她费力脱下父母的厚棉衣,抖了抖雪,然后放到一旁,又脱下一件粉色的衣服,找来一根树干,支起来,作为标记的信号。
现在的她根本不识路,根本走不出这深山。
她试图拖曳父母的尸体,但她根本拖不动,反倒一屁股墩儿往后,敦实坐塌了雪。
她抹了抹脸。
爸爸妈妈寻找食物,却死在了野外,但她不能死。爸爸妈妈是为了让她活下来,才不得已死在雪中的,她不能死,她要替爸爸妈妈活下去。
越是这么想,小叙苒的心中越是充满了力量,饥饿的感觉抛在脑后。昨晚这一切后,她抱起两件棉大衣,颤颤巍巍回了山洞。
“不能睡在外面!不能睡在外面,不然我会冻死的。我要回去睡!”
她终于爬回了山洞,然后躲在大石头后面,再次清理棉大衣上的雪,随后把自己裹在棉大衣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捂了一会儿,就变得热乎乎的。然后她就在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叙苒看着她熟睡的面容。
咕咕咕——
小叙苒是饿醒的,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快要下山了。她本来还想继续入睡,可是翻来覆去,饿得实在睡不了。她干脆就睁眼看山洞顶,开始数羊。妈妈说的,只要数羊,就可以睡着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只羊……”
她摸了摸肚皮,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是怎么办?她越数越饿……
她咬了咬唇,嘴唇的皮肤是柔嫩的,经过牙齿的用力咬破,居然破皮,涌出了血。
她舔了一口,干干的食道终于有了吞咽的感觉,喉咙咕咚咕咚,她在回味方才的那滴血,又继续舔嘴唇,企图挤压出更多的血来。
可是没有。
她想到之前的几个晚上,爸爸隔开手臂,给她和妈妈喝血。
她坐起身,翻出厚大衣的口袋,找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把冰冷的刀,以及一个打火机。
旁边还有冷却下来的火堆和未燃的干草。
她想到了父母,口水开始滋滋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