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关心冬寂,她怎么会舍得让冬寂回去参与这纷争?
可就是在这时,宋璟开口了:“若想破此局,唯有入险境。逆境中,冬寂方有一线生机。”
宋璟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可却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目光如炬,带着燎原之势,“冬寂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只是个敲一天木鱼、撞一天钟的小沙弥。”
他的语气咄咄,他步步紧逼,“他必须回京都,只有在血雨腥风中他才会成长。”
“可你想过代价吗?一不小心,他就会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他就会……”赵挽缨的嘴唇颤抖,她良久才吐出那个字,“死。”
赵挽缨眼底微微猩红。
宋璟眉梢抬了抬,目光散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淡淡道:“你倒是和当初贵妃娘娘说的一般。”
“可是——”他话锋一凛。
“以他的身份,若是一直这么单纯未必是好事。我既然能查到冬寂的身份,其他人迟早也能!倒时,他的处境会更危险。贵妃娘娘她护不住他一辈子。我只是给贵妃娘娘罗列了利弊,她是自己选择踏上这条船,自己决定让冬寂回去的。”
“所以,宋某从未要挟过人。”
宋璟的话落地有声。
赵挽缨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
稳了很久。
她心中已然料到了宋璟的计划。
现在庆和帝垂危,京都局势诡谲,谢家挟赵棣,端王又本是皇子,只有他们孤立无援。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名义上是皇家的人,那只能是冬寂。
毕竟她现在绝对不能现身。
烛火在宋璟的眼底跃动,似要烧出一片天来。
“公主,上船吧。”
沉默中,赵挽缨咬紧了牙关,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如盛开的火莲,她终于狠下心来,凤目沉冷,“我只有一个问题,扳倒谢家和端王后呢?这大局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果公主问我,我还是最初的回答,我想请公主还朝,主持大局。”宋璟说着,目光却是瞟过了赵挽缨,落在裴蕴身上,“但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公主你自己身上,毕竟,没人可以逼你。”
“宋某还请公主和裴将军好好考虑。”
宋璟话尽与此,语音落下的刹那青影浮动,他已然出了门。
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可将来却不一定。
以利益维系的关系,总是会说短就断。
眼见宋璟离开,适才一直沉默的剑南道开了口,他凝视着赵挽缨,眼神专注得莫名沉重。
“冬寂和你都是我的徒弟,我都不想你们卷入这场纷争。可事实上,我并不能阻止这一切。冬寂他该回去面对这一切,你也该。”
他青灯古木在佛前逃避了二十余年,到头来还是躲不过要去面对这些事。
或者说,是他从未放下过这些事,从未放下过仇恨。
剑南道忽然长长得叹了口气,他转身看向门外,仰望着那明月,不知想起了谁。
“或许这世间万事,早就有它的定数。就像当年江允河救我,而后来我又救了你。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赵挽缨听剑南道提起江允河不由一愣,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个又一个片段,而每一个片段都是关于那个穿着蓝白甲胄系着高马尾的男子。
“可是,事在人为。”赵挽缨的目光沉着,她看向剑南道,毅然道:“师傅,总会有最好的破局之道。”
听到这一句话,剑南道忽然转过头来,他低低一笑,道:“你这话和他当年说的一模一样。”
话罢,剑南道敛了笑,在临走之际,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赵挽缨和裴蕴。
“留给你们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你们破局的时间也不多了。”
寒风吹散了剑南道的话,那一道身影终究是渐行渐远,消失在赵挽缨和裴蕴的视线中。
屋内的灯火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黯淡,相顾无言中,裴蕴忽然开口,“你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你若想回京都,无论以什么身份的回去,我都会护你周全。你若不想回,我也会有办法。”
裴蕴的声音如雪水淌过赵挽缨的心,扑灭了她心中乱窜的燥火。
她眸光一闪,渐渐冷静下来,厘清原本散乱的思绪。良久,她掀起眼皮,凤目中划过凌厉锋芒,漆黑的瞳仁,澄如秋水,寒似玄冰。
“不用你护。我自会有选择,也自会有办法。”赵挽缨口气冷硬,她定定得看着裴蕴问道:“薛驰还在府上是吗?我要去见他。”
京都固然乱了,但丹阳的情况更糟。现在只有解决了眼下江南的叛乱,她才能抽身面对京都之事。而若想破江南之局,关键在薛家。
而薛家的关键在——
薛驰!
而巧的是,就在赵挽缨话落,裴蕴还未答应的刹那,有侍卫火急火燎地赶来。
“裴大人,萧大人找您。他说,地牢里那冥顽不化的石头终于愿意开口了。”
侍卫话落的刹那,赵挽缨和裴蕴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暗光。
地牢了冥顽不化的石头,那定是指薛驰。
而薛驰现在竟愿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