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愈加磅礴的音乐声里,阿拉斯托显然已经陶醉其中了,只顾瞪着大眼睛点头。小军鼓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坚定,就像狄安娜怀抱着他时脚下的舞步。
她感受到忒休斯的目光,无论眼里的炽热是给予谁给予什么,她都鼓起勇气,在每次展开手臂时,让火焰在自己的指尖释放。透过烈焰,她的情感在身体里咆哮、奔腾、翻滚、燃烧,终于得以在舞蹈中短暂地挣脱桎梏。
那就是狄安娜的《波莱罗舞曲》,她只有以阿拉斯托为借口的时候,才能够跳出奔放与热烈。
直到阿拉斯托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她才从方才随着渐进的乐曲放纵张扬的情绪中苏醒过来,大口喘着气,耳边隐约传来忒休斯的掌声。
“Dee姑妈,跳这个!”
狄安娜回头,阿拉斯托已经跑到了铜像旁边,垫着脚费劲地随便翻了一页指挥架上的乐谱。《波莱罗舞曲》的一曲终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超过24小时没合眼的疲惫,她无奈地准备去看看这个小狮子翻到的曲子是什么,刚转身就听见忒休斯喊阿拉斯托的名字:“阿拉斯托,我的男孩,该上床听我给你讲故事了。”
指挥架下的小男孩听到忒休斯的声音,转眼就忘记了刚刚见识过的奇妙世界,啪嗒啪嗒地又光着脚丫跑回了忒休斯的床边,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她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听着他开始给阿拉斯托讲《诗翁彼豆故事集》的声音,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乐谱、铜像、发卡、交响乐队。
还有金色飞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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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阿拉斯托在忒休斯唱的那首《有个麻瓜掉下井里》的童谣里睡着了。
他亲了亲阿拉斯托的发旋,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摇篮里,就像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极尽温柔。把这个小团子安顿好了以后,忒休斯走到钢琴凳上的狄安娜身边,跟她一起坐了下来。
“莉塔以前总说我唱那首童谣唱得很糟糕,”他自嘲地笑了笑,“但看起来阿拉斯托很受用。”
狄安娜抬眼看他,流露出如水一般的柔软,“我很遗憾你们……你们没有留下一个孩子。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他8岁就开始了照顾者的角色,这注定了他一生都擅于给予,不在乎回报。
忒休斯低下头哼了一声,眼里的脆弱转瞬即逝,随后故作轻松地说:“那你呢?你有想过未来,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孩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
“没有。我生不了。”
他扬起眉毛表示诧异,但那个神情很快掠去,重新被温暖的目光替代。“我很遗憾。你也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狄安娜不在意地笑:“不必遗憾。梅林给予我舞台的天赋,就必然会收回一项东西。”
短暂的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但让人舒适和放松。狄安娜靠在钢琴上,闭上眼,感受着忒休斯隔着衣物传递到她身上的体温,感受着他恢复健康的呼吸,感受着他在夜空下的单纯存在。仅仅是这些东西,似乎就能让琴声流淌。
她的心里随着忒休斯一切的律动,弹奏着福雷2的《悲歌》3,大提琴的旋律就是她脑海中无法停止的、围绕着他的思绪。
真是漫长的一天。
“现在可以说说,关于昨天的那场舞会?”
“明天吧,等你好好睡一觉。”
“Dee。”
“嗯哼。”
“1914年上战场前的那个夜晚,你说战争结束后,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狄安娜睁开双眼,那首《悲歌》却还在悲哀地继续着。
“你想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