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端本已在庆南承踏进来时,就已侧转身子,混入看热闹的人群中,此刻更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谁能想到,紫衣男是个软脚虾,看着庆南承眸色寒沉地朝自己这方走来,以为是寻自己的错处,便做贼心虚地不打自招了。
“你造什么谣了?”兵头子又是一个震天喝。
“我......我,不是我说的,不是我,是.......他”,软脚虾也难讲信义,紫衣男毫不犹豫地将同伴出卖,指着一旁冷汗如雨的灰色常袍男子,说:“是他说公子惹了桃花债,始乱终弃,还......还逼得那女子敲了谏心钟”。
庆南承听此,倒也生了几分兴趣,又见刚溜走的粉色珠花女子,此刻眼神飘忽,一脸难看的尴尬表情,在人群里躲躲闪闪。
他原是瞧见这紫衣男妄生贪图之心,欲行搭讪,而王端端全然不知自己一身招惹之相,同妤冬说着笑,胸中陡生烈火,便直咧咧地走了过去。
谁料,没等他开口,紫衣男却先跪了下来。
于是,他长袍一扬,优哉游哉地坐下来,等着突然来的好戏开场。
灰衣男也是个薄胆的主儿,手脚并用地爬跑过来,急急拜跪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他朝四处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先前同自己说话的小个男子,这祸水堪堪就急涌到自己这方,无法外引,急得他连忙磕头:“那小子刚才还在这儿呢,真的,公子,刚才就,就坐在您这桌”。
庆南承不着痕迹地望了眼王端端那边,粉色的珠花藏得更深,整个身子都被前面高大的身影遮住,只剩发髻顶上那一点摇曳的珠翠迎着光。
于是他问灰衣男:“是个怎样的小子,又说了何话?”
灰色男拿出来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兵头子见他啰嗦,又是一声呵责:“公子问话,快些回”。
“是,是,是,那小子个子......不高,眉粗但唇色淡,对,对,肤色倒是匀称,圆眼睛,穿棉麻短衫,还有,哦,还有身上有淡淡地迷迭香。”
灰衣男绞尽脑汁回忆,这头的王端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闻了闻。
司南府的丫头行事讲究,见她喜爱迷迭,便时常以此香熏衣和柜匣,倒是让她哪儿哪儿都带着迷迭的清香。
“说是您求取不成,行强硬手段,人家,人家姑娘抵死不从,才撞了谏心钟,可您,您还......”
“还什么?”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灰衣男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您就非要宠着,金尊玉贵地养着,天上地下紧着好的贵的,巴巴地送上去。”
他可没敢在众人面前说出公子承被人连铺盖带卷儿地赶了出来的事。
庆南承有一瞬的羞赧,但很快掩去,他心头明亮,自然理得清楚。
这厢,赵普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人还未至,声音却先到了:“公子,公子,公子大驾,小的有失远迎,罪大难恕啊,难恕啊。”
待至眼前,手忙脚乱地行完礼,恭谨道:“不知道何事,还扰您亲自来?”
“你就是这儿的管事?”兵头子有眼力见儿,瞧出庆南承并不太想搭理,便接过话,责问。
“是,是,是,小的是这儿的馆长。”
“有人举告,寤寐馆行斗殴之举,诸同谋者,依律,皆要带回庭司。”
“误会,误会”,赵普急于解释,若是有客从他寤寐馆被带走,他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于是满脸堆起讨好的笑,对兵头子说:“应是客人们吃醉了酒,闹了点笑话”。
“闹笑话?你当我们好糊弄吗?”
“不不不,小的哪敢糊弄官爷,只这实在是冤枉,我这馆里,多的是酒后忘形的尊客,却确实没有斗殴寻衅之人啊。”
当事者如此圆说,现场也确无苦主,循惯例,他们一般就当无事发生,训斥几句就算了。
可今日,公子承还端身坐着,兵头子弄不清他的意思,自然不敢就此了事。
于是追问:“那你桥岸两头,小厮手携兵器,严阵以待,又是为何?”
“这,禀官爷,小的馆里今日......遭了贼,所以才把紧门关。”
不愧是营商里的游蛇,应付起来泰然自若。
“什么贼?”一直沉默的公子承,这时却开了口。
赵普忙回说:“是两个小毛贼,寻常男子样,个头不高,现在估摸着换了衣裳混在人群中,这是我们在墙角找到了衣裳。”
赵普从身后的随从手上接过那两套衣裳,呈上来。
“这不就是......”跪在地上的灰衣和紫衣男子互相看看,这颜色和款式,可不就是同他们说闲话的那小子嘛。
赵普没听到上半场的故事,自然不会联想到这头。
庆南承却一清二楚,于是他果断打断二人的话,道:“好了,既是如此,就不打扰馆长抓贼了”。
“谢公子”,赵普巴不得早些送走这尊佛,连声叩谢。
“那公子,这二人,如何处置?”兵头子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俩男子。
“不过是闲话几句,放了吧。”
俩男子本以为自己今日必大祸临头,没料想这公子承居然听过就算了,赶紧是又磕头,又拜礼,倒像是泽沐大恩般,连声道谢:“谢公子,谢公子”。
“谢公子,公子仁德大度,必有天佑。”
俩人这时倒和好成了亲兄弟,互相搀着,急急拜别:“走,走”。
“那公子......”兵头子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询问。
“你们先回庭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