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碎碎的念叨,青乌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滚烫的泪水滴在妇人手背上,她惊了一跳,赶忙伸手给青乌拭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受伤了?”
青乌使劲摇头,她磕磕绊绊地唤道:“婆婆!”
“诶诶,孩子。”
“婆婆,我好想你啊。”扑在妇人柔软的怀抱里,她一下一下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乌顺着背,像极了母亲给呛奶的娃娃安慰。
青乌断断续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本就气力竭尽的她心下松快,趴在妇人肩头眼前一黑,竟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屋内昏昏暗暗,紧闭的小窗透着极弱的微光。
青乌撑着起身,她心里空落落的,分不清是梦或是现实。
“婆婆,婆婆。”
妇人一手捧着油灯,一手护着跳跃的火苗,应声朝她走来。
油灯用得旧了,铜色显得有些灰扑扑的,放置在略微掉漆的长木桌子上,倒是相配。
火苗晃动着,好似有些脆弱,可下一秒又发出噼啪声响,比之前燃得又再旺盛了些。
“醒了啊,你向来身体康健,怎么突然晕厥过去了?幸而我去找你,否则这个天气你倒在路边可怎么是好。”妇人坐在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忍不住唠叨。
青乌强忍着内心激动,问:“你怎么知道去找我?”
妇人一顿,“有个人,我也不识得。他突然来敲门,说是你在山路上崴了脚,让我赶紧去接你。”
“你不要信他!”
猜测无疑成真,言岳小人心肠,害了婆婆在先,又佯装良善哄骗她孤身前往云上台。
妇人一拍脑袋:“是呀,我当时昏了头,想着你可能在山上痛得动弹不得,就没多想。你分明没事,那个人不知犯了什么病要来戏弄于我。”
“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要加害你我,你千万不能再上他的当!”
“我知晓了。青青,你是不是认识他?”妇人觉着不对劲。
认识。
便是此人引得她上了那条粉身碎骨的不归路。
万千思绪在心肠中百转千回,青乌思忖半晌,终究开口。
“婆婆,我做了一个梦。”
四年多来身坠牢狱般的生活,让青乌深刻明白,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面对这世上唯一亲近和信任的人,她选择坦诚,只是要用些更合适的方法。
将这些年经历的荒唐编织成一个梦境一一叙述出来,听得妇人热泪盈眶。
“我的青青,咋个经历了这么多哟。”
“婆婆,你信吗?”她能这么快接受,着实出乎青乌意料。
“我知道,这是个梦,都不是真实发生的,你不要怕。”妇人爱怜地抚摸青乌的发。
青乌跪坐起来,腰间的被褥滑落,她顾不得别的,紧紧盯着妇人双眼。
“是,这是个梦。但是如果我今天没有找到你,一切就会跟梦里一样,无法挽回了。”
妇人有些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青乌却泄了气,她缓缓低下头,语气有些低沉:“对不起。”
她为自己的弱小无力感到悲哀,也为不得不选择的自私感到羞愧。
“他们的目标是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我离开,藏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才能安全。”
只要青乌对言氏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他们还想找到她,婆婆就是安全的。
屋内沉寂片刻。
婆婆一辈子生活在前山村,含辛茹苦将她拉拔长大,可临了自己却要弃她而去。
青乌苦笑,却没想到下一刻婆婆出人意料的支持。
“你说得对。”妇人坚定地拍了拍青乌的手背,“只是这样你就得在外流浪受苦,家里虽然清贫,但好歹还有片瓦遮头,清粥管饱。”
她看着这个自己拉扯长大的孩子,满是不舍与心疼。
“或者,我跟你一起走呢?”妇人眼睛一亮,提议道。
青乌抿唇,轻轻摇头。
莫说她尚不知往何处去,便是有了去处,自己身边也总是暗藏危险,此时她难以自保,怎能让婆婆跟她冒险?
“有朝一日,待我羽翼丰满,一定回来报答您。”
十数年养育恩,当以今生相报。
妇人眼角含泪,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烈的叩门响声打断。
“我去看看,你在房里不要出来。”
房门吱呀,拉开闭上。
趁着缝隙张开,雨天潮气与急促撞门声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随即又被无情地挡在门外。
油灯下,青乌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闪烁晃动。
砰。
门被猛然推开,惊得油灯边沿上的火苗骤然一伏,埋头不见。
“你们怎么能强闯民宅?王法何在!”
妇人尖叫着冲到门边,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