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怎么突然发善心救一只麻雀?平时,你不是最喜欢满树林子捉麻雀烤了吃吗?”
不禁莞尔,竟然如此顽劣。“哪里是我的善心,分明是彦弼的善心可好?”
“唉!可见人呐,都和天气一样,天变有雨,人变有祸啊。”
“哪来的乱七八糟的理论?”
脸色一沉,心头却是高兴的:这样的口无遮拦,说明原主和她定是非常亲近的。想起自己前世活了十五年,因为身份的阻隔,身边竟连个和自己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未免几分遗憾。
迎儿伸伸舌头,从背后递过一面铜镜:“你看这样可好?”
茵嫚这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在这个时空的长相。
和前世的她有七八分相似,所不同的唯有眼睛。
上一世,她是绝世佳人,一双光波流转的翦水秋瞳,使整个脸部的线条都有无限的韵味。
而今世的眼睛,是一双晶莹的黑曜石,是漆黑夜空的寒星,是迎着阳光的冰晶,晶亮犀利乃至带着几分野性,线条还是那个线条,嘴角还是那个嘴角,却莫名多了一种飒爽的美。
“小姐,好看吗?”
她看向镜中,乌黑柔美的秀发被迎儿绾成两条缠绕在一起的乌龙,是典型的双蟠髻。茵嫚点点头。既能衬托典雅端庄的特点,又符合少女的身份,确实很好。
穿上宽大的纯白中衣,又套上淡粉色褙子。这才发现,这个时空,不管男女,不分老幼,似乎都喜欢在中单外面套一件褙子。
迎儿就是一件粉绿的褙子,刚才母亲也是一件绛罗的褙子,就连粉团子弟弟,也是一件玄色褙子。
可能是这个时空的衣饰风俗吧,就像前世的宫廷,以玄色为贵,到哪里都是黑漆漆的黑色,相信换了个时空,风俗肯定早变化了。
*
迎儿端着水盆出去,茵嫚靠在床边假寐。初来乍到,精神确实不济。
弟弟在门边露出粉嘟嘟的小脑袋:“姐姐,洗漱好了吗?你闷在屋里都一整天了,我们去院子里玩玩吧!”
看来这是等不及了。
不禁盈盈一笑:“那就前面带路吧。”
弟弟大喜,“咚咚咚”跑在前面,全没注意到刚刚醒来的姐姐,腿脚其实并不十分灵便,转弯时甚至要扶一把栏杆。
茵嫚当然也不在意,因为眼前的景象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间闺房是一栋小楼的二层,一条仄仄的木楼梯通向一座绿意葱茏的小院。
院子不是很大,栽种着一些蔷薇、辛夷之类的花木。夕阳挂在西边层层叠叠的屋顶上,为屋顶抹上一层金辉。从建筑的式样来看,都是一些民居,这儿应该是一座都城的一角。
导致原主从梯子上跌下的罪魁祸首是一棵银杏,确实不大,两丈来高,树干和手臂差不多粗细。摸一摸,挺结实的,不知道原主为什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
“姐姐,你看,那个小麻雀还在那儿。”
弟弟很惊喜,小胖手指着树梢。
树梢一个简陋的麻雀窝,“叽叽喳喳”的叫声就是从那儿传来。一只老麻雀几次飞近窝边,却不进去,只将嘴里的虫子叨给窝里面伸出来的两张嫩黄的嘴。原来小鸟儿在喂食。
“现在好了,有家有妈妈,小麻雀可以安心地在里面睡觉了。”
摸着弟弟天真的脑袋,感觉可爱极了。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其实也挺好。
*
“湘儿怎么出来了?头不疼了么?”
母亲带着侍女从正堂方向走来。
“不疼了,姐姐已经好多了。”没等她回答,弟弟抢着说一气。
引得在场的几个人都笑。
母亲也点一点头:“看起来确实好多了。既如此,你姐姐邀你明日陪她一起去参加司空府六小姐的及笄之宴,我看倒是可以一去的。”
“去司空府?”茵嫚有些迟疑,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有很多不适应,贸然参加这样重要的社交场合,闹出一些笑话就不好了。
“不想去?”母亲有些奇怪。
茵嫚猜想原身定是好奇心特别强,笑道:“也不是不想去,司空府嘛,人多势众,我怕我见识浅,一时间跌损了父亲的名声。”
母亲却是一哂:“你父亲自打从边关回来,一直水土不服,府衙之中,不知闹了多少笑话,还怕你跌损他的名声?至多不过一句‘不愧是孟在的女儿’罢了,还能跌到哪里去?若是抖一抖机灵劲儿,或者也为你父亲挣回一个好名声也未可知。”
茵嫚不禁在心里敲起边鼓:母亲如此说原身的父亲,第一种可能是父亲真的是个莽夫,令母亲失望透顶;第二种原因是父亲憨直,不适应府衙尔虞我诈的环境。
看母亲的表情,自然沉静,并没有多少失望,那么父亲定是后一种了。只是在女儿的面前如此说父亲,总归是不妥。所谓家庭教育,用贬低对方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如何能在孩子心中树立正面的榜样?
弟弟在一旁噘起嘴:“二姐才不是不想去呢!司空府的六小姐,人人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二姐时不时地背着人念叨:若是见识到司空大人家的小姐,看看他们过的怎样的神仙生活,就是死了也值啊!”
不由一跺脚:“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没想到不仅弟弟,连母亲和迎儿都一致看着她:“你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原身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满架的蔷薇盛开,一片绯红的热烈。花架旁,支着一个小巧的秋千架,弟弟坐在上面,那脸庞,也是一朵盛开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