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孟雨田在傍晚时分赶回来。
她本是家中出嫁已两年的女儿,夫家与娘家的小院相隔两条街,来去都很方便。
当然,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几个月前,姐姐如愿生了孩子,虽然胖乎乎的小外甥是全家的宠儿,但进出都是婴儿用具、丫鬟、奶娘之类,着实繁琐。
孟雨田于是大大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但遇上重大节庆,还是会回娘家来,比如说像这一次,百忙中抽出时间赶回来,为孟湘安排出行事宜。
为了明日出行的方便,姐姐并没有带回小外甥,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在絮叨相府之上,如何行走,如何端坐,又如何行礼。
茵嫚听得昏昏欲睡。这些礼仪上的东西,各朝各代都大同小异,虽然有心学习,奈何刚刚穿越过来的身体特别容易疲乏,坐一会儿便哈欠连天。
姐姐显然很不高兴,她是个好看的女子,明眸善睐,睫毛长而弯曲,说话的时候,高高的鼻梁微微皱起。
不知为何,她对妹妹的评价以负面居多:“湘儿,你在朔州散漫惯了,这儿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百官云集之地,多少高门大族聚集在此,官宦与百姓,职位高的与职位低的云泥之别,等级森严。普通一个女孩儿,一举手,一投足,都得受到重重规矩束缚。我的话别不爱听!这些规矩看起来是束缚,可又何尝不是对你的帮助?只有懂得这些规矩,才能在满座的夫人小姐面前不至于太过没教养,让人也能看得起咱孟家的女儿……”
茵嫚知道她所说的都是事实。原身从小跟随父亲生活在边疆小城,看惯了大漠风光,熟悉的是边关质朴的风土人情,回到京城好像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和父亲一样,原身也对京城的生活十分不适应。
“明天在座的都有哪些夫人小姐?”她想问题可能出在明天出席宴会的人物身份上,忍不住好奇。
姐姐更加没有好声气:“梁老爷刚刚从司空的位子上致仕,虽不在权势的中心了,可依旧是钟鸣鼎食之家。梁家小姐今年及笄,这在普通人家,也就是妇人孩子们之间小聚一餐罢了,可梁家竟然大张旗鼓,遍邀京城贵妇,听说几位王妃、公主都会悉数到场。你可别在这样隆重的场合掉链子!”
“既如此,为何邀请我们?”
是啊,父亲不过是从五品的马军司都虞侯,在满朝的文武班列中,地位其实很低。作为从五品马军都虞侯的女儿,她们其实并没有资格接受这样的邀请。
孟雨田幽幽叹一口气:“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梁小姐其实真正邀请的人是你。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你的大名,点名道姓一定要你参加。”
不禁“呵呵”一笑:“我何德何能让公府千金点名道姓?姐姐你莫不是弄错了?”
“我其实也没弄明白……”一面说,一面从袖笼里抽出一张请柬。
这是一份用细锦制作的请柬。
在前世,即使是宫廷中,细锦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茵嫚曾有一件纯白的细锦制作的长裙,穿在身上,光影隐隐流动,整个人都有了光彩。
没想到当年皇室公主的珍品在这个时空竟是普通公侯小姐的玩物。如今的社会竟如此富庶了吗?
“生聚同相庆,日盼共言欢。今有梁府小女梁冰及笄之礼,诚邀贵府两位小姐过府赴宴。诚谢。”
真的是一份请柬。言辞典雅,态度恭敬,极有迎接八方来宾的大气与风范,真不愧是梁府千金。
*
第二天天微亮便被催促着起床。
迎儿忙碌半天,终于为茵嫚梳好一对朝天髻,鬓边留两绺长发。
打开首饰盒,却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上色的首饰。原身可能本不在梳妆打扮上讲究,只是这盒子中未免太寒酸了些,区区几件玉簪耳珰之类,全是些普通的珠子,连那簪子上的玉石,一看便知是另外一份大件的下脚料。
只得从中挑出一件纯银的簪子。虽没有繁复的工艺,胜在银子的质感很好,插在乌黑的发丝中,晶莹闪亮,自带一种高贵。
姐姐到底不放心,派人送来一支梅花簪。茵嫚看那簪子也是纯银打造,只在梅花的底托上,镶嵌几颗红宝石,晶莹圆润,宛如闪着光亮的红豆一般,不禁大爱,一样插入发髻中,果然增色不少。
衣服也是极普通的质地,还不是全新,好在颜色淡雅,一种淡淡的杏黄,里面纯白的中衣,穿上身,整个人立即明亮起来。
经过严格的敷粉、描眉、点唇,茵嫚终于打扮妥当站到姐姐面前。
姐姐微微颔首:“这样的模样,这样的身段,只怕在宴会上独一份了。湘儿,你今天要招惹多少羡慕嫉妒的眼光?”
母亲赶来送行,闻言浅笑:“咱孟家的姑娘,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出挑?你湘妹妹虽然被你父亲这些年当男孩子一样养活,到底没有失却秀丽的底子。”
茵嫚忙上前行礼,拉着母亲主位坐下。
姐姐点头:“虽说长相是爹娘所给,这通体的做派是装不来的。父亲将妹妹当作男孩子,养得妹妹举止大气,神态闲雅,倒是胜过一众胭脂俗粉。”
两世为人,茵嫚也没听过别人当面如此称赞,不禁飞红了脸,钻到母亲身边。
身后,迎儿的一番话直叫她汗毛倒竖——“讲真,我觉得小姐自从树上跌下,倒像是换了个人!也不疯玩了,行动举止进退有度,很有大家风范哩。”
母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果真若此,就是我孟家紫气东来,时来运转了!多少年来,我只担心这个二闺女混世魔王一般,每日家敲东打西的,也不知怎样一个收场?如今自己就改了,岂不是我家的时运吗?”
姐姐莞尔:“湘妹妹以前小孩子心性,如今大了,不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