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梁府门前威武庄严的两座石狮子,女眷们鱼贯而入。
梁家不愧是世家大族,高大的影壁之后,殿宇重重。顺着两侧的抄手游廊,已然数不清经过几重院落,前方环佩叮当的脂粉队伍,却并没有停下的表示,说明目的地还在更前方。各式亭台楼阁、假山游廊,一步一景,一景一层次,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今夕何夕。
并排而行的孟雨田悄悄扯一扯茵嫚衣袖﹕“别东张西望﹗害怕别人不知道你没见过这些吗?”
茵嫚抿嘴一笑。也不是特别好奇,却不由自主眼睛向两边溜去,难道是原身的习惯使然?
“哟,这不是孟大小姐吗﹖难得见到你!这位是……”蔷薇架边,一位贵妇打扮的年轻女子穿过花丛,径直来到茵嫚和姐姐身边,绢扇轻轻扑打在茵嫚背上。
孟雨田嫣然一笑﹕“小妹,这位是刘大人的女公子刘二小姐,快见过二小姐!这是我小妹,前不久刚从朔州回来。”
茵嫚躬身行礼。
刘小姐拉住茵嫚,上下打量一回:“难怪没见过哩!这模样,真真是谪仙妃子﹗你们孟府,还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丹凤眼斜睨姐姐一眼,“听闻你跟随令尊在军营长大,不知是否属实?”
茵嫚一点头:“确实如此。父亲大人为了磨炼我们的性子,将我和弟弟一直带在身边。”
“哟﹗边疆苦寒之地,可真是苦了你了。难得你出落得这么水灵,倒完全不像是吹惯风沙的。”
姐姐牵住茵嫚的手,盈盈一笑﹕“小孩子家家的,嘴上没遮没拦,心里想到什么,嘴里就怎么说……”
“天真烂漫,可是现如今的京城最缺的品质。也就令尊大人家风严正,不但调教出这么品质纯良的孩子,还调教得你们姐妹亲如一体……”
刚在心里腹诽自己才刚一句话,怎么就变成“天真烂漫”了,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句是这个!
亲如一体就是并非一体,原身和姐姐并非一母同胞。原身的母亲并非父亲的原配。
当年,姐姐的母亲刚嫁给父亲时,原身母亲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姐姐的母亲生姐姐时难产而去世,姐姐便由原身母亲抚养。后来,有了原身和弟弟,父亲于是将母亲纳为继室。
这一切原不是什么秘密,可毕竟没什么值得宣扬之处。
孟雨田微微一笑,张口欲言,刘小姐却一探身,凑到她耳边﹕“孟小姐今天应该好好给梁小姐行大礼才是。若不是梁小姐青眼相看,您二位怎会出现在这里?”
孟雨田好看的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这倒是。主人家要邀请谁,旁人如何说得上话呢?”
蔷薇架上,一支黄粉色蔷薇探出花丛,在阳光的映照下明艳无比。她笑得粲然,但手中烦躁,伸手揪下花朵,在手心里揉成碎片。
刘小姐浅浅一笑:“好好享受这份青眼,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一面说,转身向两个侍女站立的方向娉婷而去。
“啊呀,血﹗大小姐,您手指出血了……”珍珠和迎儿猛然惊呼起来,慌慌张张抽出帕子包裹住孟雨田鲜血淋漓的手指。
刘小姐竟对萍水相逢的她们出言如此不逊,茵嫚只觉迷惑不解。
“没什么,不过是父亲和刘大人偶尔在朝堂之上争执,刘二小姐替她父亲出口闲气罢了……”孟雨田终于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朝堂上的争斗竟然延续到夫人小姐们的交往之中,倒是茵嫚始料未及的。
仿佛听闻本朝党争之祸甚烈,朝堂之上官员分为新旧两党,互相倾轧。父亲一名下等武官,不知为何牵扯其中。但不管怎么说,父亲与这位刘小姐的父亲分属两个阵营,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了。
*
梁夫人带领梁小姐在松风阁等候众人。
出人意料的是,梁夫人非常年轻,不过三十几岁,身着杏色大袖细纱长裙,大红织锦氅衣,绛罗翟鸟纹霞帔,黄澄澄纯金璎珞,衬着她秀颀的身材,尖尖的下颌,艳而不俗,媚而不娇,是一位非常干净利落的贵妇人。想起梁大人两鬓苍苍,茵嫚觉得这夫妇二人定有一番故事。
梁小姐约摸和原身差不多年纪,面若桃花,眸含春水,一袭洁白绉纱曳地长裙,外罩粉紫缎盘金绣穿花夹蝶褙子,领口和腰带上,点缀几颗樱桃般红宝石,和她本人两片深红色的唇瓣相映成趣。娘儿俩个站在松风阁轩敞的门廊前迎候来宾。
“雨田,难得你也来了﹗你家中孩子小,我还担心你不能前来,你来了,我特别高兴﹗”梁夫人显得兴高采烈,她竟然能认出孟家姐姐,又拉住茵嫚的手,“这一位就是湘儿吧﹖传说中的沙场小将﹖冰儿,你不是特别仰慕孟家二小姐吗﹖现在,可不是真神站在你面前﹖”一面说,一面拉起寿星之手,将她的手和茵嫚的叠放在一起。
虽是客套,终究难得!茵嫚看一看姐姐,不是传闻梁家和她们家差距巨大吗,竟然如此随和,看起来倒像是世家之间一般。
姐姐显然也很激动,握着锦帕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夫人抬爱,是湘儿和我的福气。湘儿,快些给夫人行礼!”
茵嫚忙屈一屈膝,行个万福。
梁小姐握着茵嫚的手﹕“早就听说孟二小姐英姿飒爽,清雅高华,只是无缘得见,今日见了,果然所传不虚﹗”
依旧懵懂梁小姐何时听到自己的大名,姐姐“噗嗤”一笑﹕“六小姐这么夸赞湘儿,小心她会骄傲的﹗要说‘清雅高华’,满京城除了六小姐,任谁也担不起这个名头﹗”
一面说,一面牵着妹妹的手,告别梁家母女,进入松风阁。
梁夫人已经迎到别的宾客面前,梁小姐却一路拉着茵嫚,悄悄在她耳边叮咛:“你先进去吃点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