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族,前阵子终于从副使升任都护后,一直留任宫中。
“是!”侍卫应声,飞奔而出。
接着,叶岚跟随顺安,匆匆赶往康安殿。
一进殿门,空气中浓郁而刺鼻的血腥气息,差点激得二人吐出来。
叶岚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衣服浸透了鲜血。
满床满地的刺目猩红,桌上的奏折凌乱地洒落一地,白纸黑字皆泡在血水里。
“岚儿……”
萧怀镇的声音虚弱地几乎听不清,叶岚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叫她,连忙扑到他身边。
“萧怀镇,你醒醒,不要吓我。”
叶岚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问顺安,对方跪在地上道:“刚刚安贵妃来过……然后皇上就、就这样了……奴才也不知道……”
安平?安平不是喜欢萧怀镇吗?她怎么会害他?
还未来得及细想,面前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刚一张嘴,便咳出一口浓血。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先别说话,等太医过来,好不好?”
叶岚小心地扶起萧怀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生怕他因血液倒流被呛到。
“……咳咳……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萧怀镇费力地睁开眼,他的目光直视着叶岚,眼底一片血红,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呢?你还这么年轻,等你身体好点了,想说什么都行,我都会听的,啊……”
叶岚一边安抚他,一边不停地用手给怀中的人擦拭嘴角淌下来的鲜血。
可是,那血根本擦不完,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会好了……岚儿……你看我又忘了……不能这么叫你……”
萧怀镇声音断断续续,脸上的笑容十分无力。
叶岚紧紧地抱住他,强忍着颤抖,柔声哄道:“你想叫什么都好,先别说话了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他缓慢地摇头,望着叶岚的眸子里,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活得好累……”
“母后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我做不到……大臣们想要一个听话的明君……我也做不好……”
“南梁在我手里变成这样……你说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萧怀镇的语气落寞,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一滴一滴氤氲在胸前。
“我果然……像你说的……是个昏君吧……”
叶岚想起那次在蓬莱阁嬉闹时说过的玩笑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搂着对方的手抖个不停,声音哽咽。
“没有啊,我当时开玩笑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每天批阅这么多奏折,处理那么多政事,南梁百姓都很感激你的,都说皇上是个明君呢……”
“明君……呵……你总是这么安慰我……”
萧鸿越自嘲一笑,抬起胳膊轻轻握住叶岚的手,指尖冰冷。
“明君太难做……我还是做个昏君的好……这样就可以……做些荒唐事……咳咳……”
“比如让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的贪恋浓郁地散不开。
叶岚愣怔住,她的睫毛微颤,不敢相信地注视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叶岚没想到他对自己怀着这样的心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表白?”
萧怀镇笑得可怜而凄惶,颤抖地指尖抚过心上人的眼角,想要揩去她的泪水。
“……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可我不敢……因为我是个短命鬼……不配。”
他一直不敢说的话,如今都说出来了。
“萧怀镇,你不要这样说,你会好好的,会长命百岁的。”
叶岚边说边哭,一旁的顺安眼泪鼻涕直流,却不敢哭出声音。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萧怀镇的嘴角涌出,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岚儿……我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我听着。”
叶岚哭得一抽一抽,她拼命地抱紧他,却无法阻止萧怀镇生命的流逝。
“顺安……”
小太监手脚并用爬过去,涕泗横流:“皇上!皇上,奴才在这儿呢!”
萧怀镇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命令:“你跟着朕多年……朕放心你……一定护送岚儿……安全出宫……莫让太后或者任何人伤她……”
“奴才谨记!奴才谨记!”顺安脑袋几乎要磕出血来。
安排好此事后,萧怀镇放了心。
他望着此生得不到的人,流下了生命里最后一滴泪。
“谢谢你……陪我……最后一程……”
萧怀镇的手无力地滑落,他的瞳孔散大,身体重重地倒在叶岚的怀里,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