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薛渥月被带回了圣女殿。
他们对她说,从此以后,你便是观雪珠。
她此前只听得拜圣女这件事,并未亲历过。
古书中记载,圣女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来处不可追,未来的路途也已注定。
十七岁无亲无故的女孩会被抓来秘密培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训练,三年后选出最完美的那个作为新一任圣女。
圣女二十岁出世,三十五岁死亡。
书上记载着这样一句话。
“她白衣赤足,只展颜一笑,百姓俯拥,天地都黯然失色。”
而今,她成了圣女。
薛渥月麻木地站在高台上,她继承了圣女的荣光,也继承了宿命的苦难。
她作为同样柔弱的蝼蚁俯瞰众生,如提线木偶般服从他人所愿,往后只有永恒的孤寂与难以割舍的思念,萦绕着这颗早该属于常世、而腐朽溃烂的心灵。
圣女出世,万民欢颂。
薛渥月长睫颤抖,清冷的眸子睁开,便让人下意识的避其锋芒。
她看到了他,在远处观望。
她雪衣赤足,一步步从湖心走来,每走一步,冰面就裂开一寸。至岸边时,冰面“轰”地一声崩塌,远处圣女殿古钟长鸣。
上任圣女归天,新任圣女出世。
最先清醒过来的人跪地高呼。
“恭迎圣女!”
只一刹那,天地除她之外,再无一人站立仰头。
她踩着一地的敬仰与臣服,踏上了孤独的不归路。
在这儿,她是观雪珠。
但观雪珠却不是她。
观雪珠是下一任圣女的名字,谁最后能脱颖而出,谁就是观雪珠。
她,也不过是最后赢了的那一位罢了。
书中对她的结局也有记载。
“之所以无爱无恨,是因为这世间只余下了一具躯壳。”
后悔吗?她不清楚。献出最后的生命来救那个人,如今却是如此局面。
她就好像是回到了另一个牢笼。
薛渥月好恨那些背后控局的人。
他们只需要为同自个儿一般的人定好末路,就破碎了所有美好幻想。
可一路撑着她走来的狡慧与洞察告诉她:无论是薛渥月,还是最后的圣女观雪珠,全都是巨木下的微小蜉蝣。
她就没有把握命运的机会吗?一切幻想都是可笑吗?
她不知多少次如此明了地知晓自己的命运。
挣脱不开的命啊。
但这次,薛渥月想做一回自己。
她不甘,不愿,不服,不信。
-
寂寂长夜,霭霭停云。将悬在泼墨九霄上的那一轮圆月送走。
薛渥月守在大殿上,大殿漆黑一片,连盏烛灯都不点。
她双手握肩,紧紧抱住自己,蹲在柱前。
惊雷从远处传来,愈来愈近,愈来愈大。接着是漫天雨噼里啪啦砸下的声音。
她颤颤巍巍闭上了眼。
想着如此能减少恐惧。
倏忽,大衣覆身。
薛渥月凝眸与人相视,眸色是惊。
是他。
周无漾。
她攥紧了大衣,下意识轻咬唇,也不说话。
雷电划过天际,周无漾仅仅只是站在冷白的光下,任身躯被光与影割裂,笑也很轻。
他蹲在她身旁,他的眼仿佛折过孤峰万仞,就此看住绛宫仙人座下的观音相,一尊悯生怜哀的骨肉菩萨。
“世事如苍狗,乱世贪生者众,畏死者亦重。”
“要守好你的本心啊,”周无漾偏锐的眉山淬着刃,是骤冷与烈火间锻出来的少年疏狂,“小菩萨——”
薛渥月与他抬眼相视之际,在暗处窥见一眸,皎洁明亮似要与皓月相争辉。
少年话语仿若绵绵细雨随风潜入,点点滴滴抚过内心深处,淅淅沥沥击打心灵。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好…谢谢你…”
薛渥月不想再被人掌控命运。
她想做一回她自己。
她想起了从前周无漾的话:“高台上圣女被白玉冕旒按捺住的,是一个凡人该有的喜怒嗔痴。”
薛渥月拉扯他的衣袖,攒聚了平生许多勇气,道出一句,“你能否,带我走,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你要去哪?”周无漾赫然一怔,问道。
“去哪都好。天大地大,总有我能待的地方。我不想作为观雪珠麻木地服从他人所愿,我想做我自己——薛渥月。”薛渥月双眸似潮涨流光溢彩,又似潮去逐渐黯然,“好么?”
周无漾轻笑着拉着她起来,牢牢抓住她的臂腕,“跟着我,抓紧我的手,我带你逃。”
“带你去看那南疆山水、大漠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