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在这块地称霸多年,向来只有我使唤手下的份,谁、谁能使唤我干事?你大可以试试,胆敢对我动手,今儿个都别想好过!大不了……玉石俱焚!”
黑衣人说这话时,虽小腿肚直打着颤,但不忘朝手下暗使眼色。
紫苏恢复了神志,待看清眼前之景,还未开口,肩胛骨骤然一紧,身后之人将她摁跪在地,大刀悬在脖颈边。她嘴角一行血渍,实在憋不住一腔怒火,怫然道:“你们这群狗爹养的畜牲!活着就是害人害己,还不如剁了手脚上街乞讨!”
另一边,菘蓝回过神,已然被挟制在刀下。此刻,她顾不得心中诸多的狐疑,眼眶蓄泪,正色道:“小姐,快走!别管我!”
晏时安眼眸一黯。
黑衣人见她迟疑,顿时有了底气。
这些富家千金都是娇纵着长大的,胆量再大,奈何一见了真刀实枪就缩回龟壳,还能真见识过生死离别的大场面么?
他嗤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丫鬟,没想到,性子竟是一个比一个烈唷……”
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住了。
他的后脑勺上是一只绣花鞋,鞋面的绸缎玄艳中暗泛金紫的琉光,以湘妃桃与鸦青的丝线在上绣出一朵绽放的海棠花,不张扬,也不失华丽,是闺阁中含蓄内敛少女们会偏爱的繁缛纹样。
内敛少女,鞋的主人——晏时安将刀子从他腿上拔出来,血水涌出。
她半蹲下,用血手拉好风帽,笑颜甜美,沾血的、冰冷的刀尖在那人的脸颊、眼珠旁游走,带来酥痒的、令之战栗的恐惧。
她盈盈一笑,道:“出血的部位是腘动脉。这里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若无法及时就医,会产生出血性休克,初期症状为兴奋、心悸、四肢发凉、脸色苍白、电解质紊乱……轻则肾功能损坏,下肢因缺血坏死,终生残疾,重则器官衰竭,在百转千回的浑噩中死去。你想选哪样?”
闻言,黑衣人呼吸一窒,整个身子犹如雕塑般石化了。他眼白泛红,心跳如擂鼓,这番话立时信了九成,强逼着自己从颤抖的牙床中生硬地挤出一段话:“少侠、侠女……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挡了您的道……您大人有大量……”
其余手下顿时也不敢动作,面带忌惮,干等着他发号施令。
黑衣人道:“……放开她们。”
紫苏得了自由,疾步走到他面前,横鼻子瞪眼冷笑道:“活该!还敢调戏我家小姐,死了最好!”
菘蓝用手帕替晏时安擦去手上的血,颦眉蹙额,神色怪异。两车夫见局势颠倒乾坤,情况不对,怕一回头被问罪,须臾间跑没了踪影。
黑衣人忍着雪渣子刮脸的刺痛,低眉咬牙道:“少侠、怪我有眼无珠,您想问什么?我、我都说出来!求求您……”
晏时安仿若无心一问:“有什么可问的?难不成你是徐老爷派来的?”
黑衣人的蒙面黑纱脱落大半,露出一张惨白脸色。
时安的刀子横在他的喉结,笑盈盈道:“不说?”
黑衣人咽了咽唾沫,“我..我”刀尖在喉结处轻轻描绘边缘,似要将其挑出来,他闭了闭眼,“……是。”
紫苏一怔,攥住了拳,“徐家果然包藏祸心!”
晏时安见血量流得差不多了,把刀子递给菘蓝,站起身,眺望远方,叹道:“车夫都跑了,这可怎么办?”
菘蓝道:“小姐,奴婢会一点御马,但这里两辆马车……”
黑衣人回过味,连忙撑着地半跪起来,“……小的能否斗胆一试?只望将您送至宅邸,能到街上寻个郎中,保住这条小命……”
紫苏冷哼一声,揶揄道:“话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又会耍什么诈!”
黑衣人连忙把大刀踢飞,赤手举起,“……可以了吧?”他瞟向几个手下,“都把刀卸了,退下!”
……
半个时辰后。
晏宅大门前停下两辆马车。
大病初愈,路途波折,晏时安把身子折腾得快没了劲。一抬眼,宅邸的牌匾跌落在地,朱门布满了密集的蛛丝,外围墙许是被谁泼了泔水,清黄秽物结成污点,以墨张狂地划了不少“杀人犯”的大字。
紫苏搀着晏时安下车,那驾车的黑衣人跳下车,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恰时,路过俩个抬扁担的青年,见弱柳扶风的少女边咳嗽边望着黑衣人的方向,心中邃然燃起正义的焰火,立马放下扁担,三下五除二,擒住了黑衣人,将他连人带魂拎了回来。
两名青年一胖一瘦,一矮一高,皆是一身布衣,十分单薄,手指冻成了紫色。高瘦青年上前,道:“几位姑娘,发生何事?”
紫苏道:“这人半路提着刀,杀出来抢劫,还敢出言调戏我家小姐!”
矮胖青年圆眼一瞪,凶光毕露:“光天化日,我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黑衣人唇色发白,已然没有反驳的力气。
晏时安笑了笑,“多谢二位英雄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若是不嫌弃,可进宅里喝两杯热茶,暖暖身子。晚些我再派人将他送到官衙手里。”说着,她推开了大门,一阵飞尘扑面而来。
宅中的花草许久无人打理,覆着一层厚厚的霜雪,多数凋零败落,毫无生机。
循着记忆的足迹,时安对宅中的格局有大致的估算,将人领到了大堂。桌椅都蒙了尘,紫苏赶紧用鸡毛掸子扫干净。所幸,茶壶杯子都收纳得当,稍微清洗即可使用。
晏时安看俩丫鬟还站着,招手笑道:“坐吧。总站着,容易致使腰部肌肉痉挛,肌肉劳损,诱发腰椎间盘突出。年纪轻轻的,别总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