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一路抱着元糯就往北厢房走，待要过第二道回廊的时候，元糯拉了拉元溪的袖子。
“哥，我没事儿，你把我放下来吧。”
西北边的厢房住满了达官贵人，人多眼杂的。别说他们两家是众所周知的冤家，就算是关系亲密的嫡亲兄妹，被人瞧见搂搂抱抱的也不太好。
元溪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但却没理她，反而步伐加快了些。
元糯有些急了，捏他袖子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哥！”
元溪站住了，沉着脸低下头去瞧她的脸色，见她的脸颊的确比方才要多出几分血色，犹疑几许才稳稳地将她放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元糯有些局促，只能随口找一些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哥……”
“你……”
两人同时开口，元溪顿了顿，率先点了点头道：“你先说吧。”
元糯深呼吸了几口气，眼神稍稍往梨花林那边的方向撇了撇：“哥，方才那个……是妖怪吗？”
她神情又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元溪瞧在眼里，心中略过了几丝猜想。
他用了最温和的口气，试图平复她的恐慌：“不是妖怪，那个人她有影子。”
元糯听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的话语有些断层颠倒：“影子……可她脚下能开出花，她明明长得是那样的……那就是说她是个人？”
元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这次见面应该实属偶然。那个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哥哥回去查一查她的底细。如果她真的……是某种东西，哥哥会想办法解决的。”
“别怕，小糯。”
被他这么近距离的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元糯仿佛陡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的双颊浮上两缕可疑的红晕，有些磕磕巴巴地道：“方才，方才……”
她有些说不出口，只能生硬的转折了一个话题：“哥哥……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说完她立刻闭紧了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尖。
这算是什么意思？别人对你好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必问出口呢。仿佛他有其他目的似……
元糯别过脸去，眼里全是羞恼的悔意：“不是哥哥，小糯不是这个意思……”
谁想到元溪听到她的问话后却有些愣怔，仿佛拾取某些回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说道，“是在祖父的祭堂里。”
“你当时跟在二伯母的身后，她怀里抱着你的弟弟，让你跪在祭堂替你祖父守灵。”
元糯听到他说起这段往事，也忍不住跟着回忆了一番。祖父过世的时候她才六岁，当时她的确是被母亲要求跪堂守灵。可是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元溪是否在场。
“抱歉哥哥……”她有些踟蹰，“小糯想不起来。”
元溪倒似乎是早有预料，他点了点头：“你想不起来是正常的。当时我躲在灵堂里，那个角落你并没有注意。”
“躲？”
元溪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是他却没有顺着元糯的思路接着说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他低头，正巧对上元糯抬头看他的视线。尽管她明媚的眼里带着几丝疑惑不解，却依然是那样的清澈，甚至能看见他的倒影。
一如当年她六岁的时候。
“在我心里。“他笑了笑，是元糯看不懂的复杂深意，”总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
法华寺后山厢房。
惜儿端着一碗甜乳酪站在一旁好些时候了，见元糯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出声道：“小姐，要不要用一碗甜酪？”
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放置在茶几上：“趁热用吧？您不是最喜欢甜酪了吗？”
元糯接过惜儿手上的瓷勺，恨恨地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自家小姐向来时刻恪守着大家闺秀的规矩，惜儿从未见过她如此姿态，瞧着她豪迈的举动傻了眼。
“小姐……”她咽了咽口水，“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本来下午出门时开开心心的，怎么一回来脸上带着些……气恼？
元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凝固的甜酪，随着口腔里的浓甜奶香化为汁液顺入咽喉，美食带来的满足感使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
“惜儿。”
“嗯？小姐。”
“如果……”她蹙着眉头，用一种无关紧要的口吻问她，“如果有一个人，自从你们见面以来他就对你很好，还说把你当亲妹妹，你会有什么感觉？”
惜儿听了她的话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低头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惜儿会觉得很开心吧。”
元糯在那一瞬间有些不能接受，她急忙反问道：“会很开心？为什么呢？！”
“当然啦。”惜儿不解的反问，“多了一个哥哥，有什么不好的呢？”
“……”
是啊，他愿意照顾自己，把自己当做亲妹妹一样照看，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明明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明明是人人都会做的选择题，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竟然是那样的生气？
惜儿见自家小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有些试探地询问她：“小姐，你说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啊？”
元糯居然抽了抽嘴角，两个字仿佛从牙后跟处咀嚼多次后才用力吐出：
“女的！”
第二日元糯醒得早，惜儿服侍她梳洗后竟然才听到寺内和尚做早课的钟声。
“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