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卢晓急匆匆的走进了画廊。
周北同已经先到了,在张总的办公室,两人在等卢晓,一边聊着新加坡个展的筹备细节,气氛很轻松。
周北同见卢晓一脸严肃,调侃着:“一篇帖子而已,让卢总监这么紧张?”
卢晓扫过周北同的那一眼像是一条软鞭,拖泥带水的细刺。她凌晨两点多才从周北同的公寓离开,一大早七点钟赶来画廊,还不都是因为他
周北同低头抿茶,藏了唇角的笑。
“处理得怎么样?”张总问。
“删帖了。但有人开始站许因诺,人数不多,还可控。”卢晓说,转向周北同:“不能再发展下去了,你的声明现在就发。”
公司的策划是:阻止许因诺参加竹新奖,这事是卢晓办的,她存了私心、想趁此让周、许两人决裂,所以这事“没办成”。
许因诺没有退赛,那就利用竹新奖。
关于周、许两人的抄袭纠纷,要在恰当的时机处理,周北同会首次发出声明、正面回应;同时,公司的运营配合些手段,把“许因诺抄袭周北同”的事情钉成死案,做个了断和分割——周北同已经有足够的影响力,宣传造势的手段有很多,不好再用“抄袭”这类的黑话题。毕竟,这个话题已经被用到了极致,继续用,怕会牵扯出其他的事情,还是有风险的。
周北同捏着茶杯,沉吟着。
卢晓:“怎么,都撕到这个地步了,对她还舍不得下手?”
周北同侧目。他气质温雅,面部骨相的线条都是柔和的,所以他看卢晓这一眼虽然凌厉,也是阴柔淡稳的冷调子。
周北同对卢晓千般满意,唯独厌烦的是她的酸刻,尤其是卢晓的酸刻只用在他和许因诺的那一段旧事上。当然,偶尔的,周北同也会觉得女人的醋意很受用。
周北同:“还可以再等等。”
“还等什么?”卢晓燥。
周北同:“有故事的作品才有价值,《恶鬼》系列进五星酒店的项目正在谈,还缺把火,让她闹。”
张总在心里衡量良久,此时说:“话题刚升温,还没炒热,影响也不大,可以等等看。北同,再给你安排些采访和专题,配合一下?”
周北同点头。
卢晓立刻就想通了,爽快的:“那好,我盯着许因诺那边,把舆论节奏控制好,配合宣传。”
卢晓立刻离开,去找公司的运营,安排具体操作。
两个男人看着她靓丽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后,卢晓办事素来是高举强打,执行力超级强,大将之风。
张总问周北同:“你对那个帖子,真的放心?”
卢晓对这个帖子很忌惮,张总也一样,总觉得不安。
周北同转着手机玩,轻松自信:“一个帖子,删了就完了,怕她做什么?竹新奖会帮我们的。”
竹新奖这一关,许因诺就过不去。
竹新奖的评委都是各大美院的一线教授,是赞助商和主办方都说不上话的各位尊者。发现抄袭作品,不劳舆论操心,最先摁灭抄袭者的就是竹新奖。
许因诺拿不出任何自证原创的材料。
竹新奖会收拾她的。
这一天闲暇的时候,张总总会翻出那篇帖子的截屏看,是一大早卢晓传给他的:《你不知道它有多脏,却那么美》。
文章精彩流畅,内容非常专业,艺术理论很扎实。文章对比研究了许因诺和周北同各自的创作经历、个人风格、表现形式、甚至各自作品发展的连贯性,美学体系的成熟度。
显而易见,许因诺之前的很多作品中都有青铜雕塑《触》的痕迹和思考,《触》的最终呈现是多年沉淀积累后、一次水到渠成的爆发。
反观周北同,之前所有的作品里都没有《恶鬼》的痕迹,在《恶鬼》爆红之后,他围绕着这个作品做了系列创作。
在最关键的一点——发表时间上,周北同占了先机,比许因诺早发表了一个月。
然而,雕塑作品最消耗时间,半年、一年、甚至三年五载,才能完成一件作品。
判定抄袭的标准只看“发表时间”,合理吗?
两件作品出现相似、抄袭的情况,如何判定抄袭者?
周、许二人,到底是谁抄袭了谁?
雕塑是苦差,脏、真的很脏。焊架子、上泥、翻模、铸铜、打磨……又脏又累。
达芬奇瞧不起雕塑家,说“那些下等人”,太脏太恶心。
一件雕塑无声无息,有什么用,无用之用。
如果用来养心,它是那么美。
如果把功名利禄都祭在它身上,那才是真的脏。
张总心情复杂——可惜了,写的这么好,偏要站在许因诺一边,最后还不是要被他删掉?
在网络撕战中,这样冷静专业、有立场、有力度的文章花多少钱都买不到。它凌然于万千水军的鸦噪中,有乾坤一定的气势。
他吩咐秘书:“想办法找到发帖人,先交个朋友,日后合作高价买他的文章。”
卢晓也好、张总也罢,对一篇文章又忌又赞,都是多余。还是周北同说的对:这个帖被删后,这事就完了,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
真正的水花,是第二天中午时分,竹新奖发布了官方声明,打起一潮猛浪。
《声明》很严正:赛事接受监督,但不容诋毁抹黑。参赛作品《触》符合要求,创作者许因诺提供了记录创作过程的影像资料和相关文件,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声明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竹新奖这次被气得够呛:被围堵谩骂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