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羽与卫溪带来的人一起,救出困在地窖里的所有人,此时天刚刚大亮,人群站在青郁的山堡上,望着久违的蓝天白云,苦瓜般紧绷的脸,才有了些鲜活气。
除了那些罪魁祸首和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被关了多久。
有一青年率先反应过来,向扶牙拱手作礼:“多谢姑娘相救。”
此人眸如清水般透彻,身如抽条的青松,瘦弱但挺拔,只是可惜右边脸颊布满伤疤,看来动刑之人存心要毁了他的容貌。
不过就算仅凭半张脸,扶牙也能认出他。
他是蔺浮由,真正的蔺浮由,扶牙进入地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之前亲眼见“他”中箭身亡,她为了强迫自己记住教训,将“他”死前的表情深深刻在脑海里,当看到独坐在墙根的他时,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竟无半点偏差。
确定是他之后,扶牙莫名笑了,也不知她是讽刺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其余人紧随过来,排在蔺浮由身后:“多谢姑娘相救。”
他们个个都是毋悢城排得上号的人物,不管私底下的人品与作风如何,表面的行为举止一定是得体的,想要与他们建立联系,光与他们谈感情必定行不通,通过恩情建立长久的利益关系,能让他们的关系显得不同寻常,也更稳妥坚固。
“各位不必拘礼。”她示意众人起。
“姑娘可愿留下姓名?日后我等愿竭力全力报答姑娘恩情。”蔺浮由再次开口,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最可信。
“我名扶牙。”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见多识广的他们对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又有人问:“姑娘从哪里来,预备往何处去?”
静了一会儿,她说:“我无来处,只有一已定的去处,至于去向何方,我也不知。”
前后语言矛盾,比起相信她的话,众人更觉得她是在故作高深。
蔺浮由取下头上的梅花木簪,将簪上的梅花展示给她看:“此乃我蔺氏族徽,姑娘有了这个,今后无论走到何处,只要见到有此图案的店铺、茶楼,都可去寻求帮助。”
她接过:“好。”
扶牙让芃羽带这些人下山,顺带养养脚伤。
宴灵书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很无情地将手一点点挣出来:“你要学会习惯离别。”
此处离樾山很近,扶牙正好还有些疑惑未解,便想去一探究竟。
卫溪一声不吭走到她面前,蹲下。
她从侧方看见他微红的眼尾,一边爬上他的背一边解释:“当时事出紧急,丢下你实属无奈,你莫要与我置气。”
他点点头,反手将她搂紧。
扶牙想了想,又补充:“日后,我也允许你丢掉我一次。”
他低下头,不反应。
两人来到樾山上,走过铁索桥,听见洞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加快脚步过去,穿过阴暗洞口的藤蔓,见一大群人正从土坡上来。
最显眼的莫过于被铁链捆成粽子的薛丹怀,狼狈的形容竟透着一丝丝好看,就像落难的狐狸,他的眼中充满不屑,望着扶牙…的背后:“原来我才是被你们舍弃的棋子。”
一股冷气侵袭后背,扶牙转过去,就见公良伒寂然不动地立在身后,他的动静太小了,她根本没察觉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不过一会儿,薛丹怀就换了一副神色,刚才还有些在乎生死,此刻已将生死抛之脑后了:“你们既然决定好了,告诉我一声便是,特地跑到这来与我纠缠这么久,既显得你们无用,也显得我小气。”
宋彧桢从他身后走出来,向土坡上的三人伸手:“来,谁拉我一把?”
公良伒没动,扶牙没动,卫溪也没动。
他汕汕一笑,却不肯收回手,大有一种不理他,他能一直僵持下去的气势。
最后是卫溪看不下去,将他拽了上来,他搭着卫溪的肩膀,轻飘飘撇一眼始终无动于衷的公良伒与扶牙:“哎,世道炎凉啊~”
“这没什么好瞧的了,我们走吧。”他拉着卫溪往洞外走,卫溪想请示扶牙的意见,被他强行拽着出去。
“人全在这了,一个不多不个不少。”他人出了洞口,声音才传进来。
扶牙一一扫视底下的人群,确实每张脸都是她刚才在地窖中见过的。
“是人皮/面具吗?”扶牙看向一直虎视眈眈注视着她的薛丹怀。
“当然不。”他摇头,颇感自豪:“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是我亲自操刀修整的,到死都会是这幅样子。”
说罢,他挑衅地看向公良伒,似乎心情很愉悦。
七年前他接到任务,带着自己的出神入化的整脸神技,将毋悢城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通通换成自己的人,进而一步步地掌控毋悢城时,公良伒还是一个为了替一夜枉死的家人讨公道,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始终一筹莫展的小人物,除了那张清秀端正的脸,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第一次注意到他,正是因为这张脸,他想要这张脸,于是鼓动全城人欺辱打骂他,逼迫他不得不卑躬屈膝地来求他,他好顺理成章地取走这张脸。
但他的骨头算是他见过最硬的,不管受到怎样的磋磨与折辱,他都没有屈服,一丝动摇也没有。
他忍无可忍,将他驱逐出城,让他在饿殍遍野的荒野里艰难求生。
他想等着他骨头软化的那天,却等来了他彻底失踪的消息。
如今他归来,两人的位置对调,他亲口告诉他当初亦师亦友却害他家破人亡的蔺相丞,其实一直是他薛丹怀假扮的,而真的蔺相丞被他换了张陌生面庞,关在地窖日复一日地折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