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梧析附中的第一天,常清秋迟到了。
父亲常明临时去外地采景,常清秋不得不独自一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穿梭。
六岁前她和双亲生活在梧析,后来父母离婚,成燕珍带走了她。只有暑假的十几天会回来陪常明,因此她对梧析算不上了解。
等她紧赶慢赶站在十五班门口时,班上五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常清秋脸烧得通红,班主任艾米笑着帮她解围:“重磅嘉宾来了,长得还真漂亮,快进来吧。”
班上座位是两人同桌,只剩第四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常清秋迈步过去,却陷入另一种尴尬的境地。
外侧坐的是一个男生,此刻正立着支胳膊趴着着睡觉,手腕无力地弯着,指尖搭在后颈上。
常清秋的中考是在外省考的,成燕珍不知为何突然松口允许她回梧析读书,因此她作为半个插班生进入十五班。附中有英才体系,十五班是实验班,班上人多,男生的椅背已经靠在教室末尾的书柜上了。
常清秋进退两难。
而那个男生就是沈肆。
他前面的男生大咧咧把椅背往沈肆桌上一撞,“喂,醒醒哥们儿,你让人妹妹进去啊。”
手指动了动,沈肆悠悠转醒,额头上一块红印,眼里不太清明。“啧。”
不知道是对他前面的人还是常清秋。
他拖着椅子往前一拉,空出一人过的位置。
常清秋讷讷轻声说了句谢谢,吸着小腹贴着书柜往里钻,屁股着凳时暗自松了口气。
沈肆把椅子往后一靠,继续睡了。
“现在发校园卡,叫了名字的同学上来,顺便做个自我介绍。”
艾米抽出第一张卡。“常清秋。”
“……”
赵家齐乐了,又往沈肆胳膊碰了碰,“喂,再醒醒哥们儿,你让人妹妹出去啊。”
大概是觉得对方聒噪,沈肆直起身子,脚踩在赵家齐椅子的横杠上,不知道是赵家齐太轻还是沈肆力气大,前者连人带凳被推向前,沈肆把桌子一推,把赵家齐的位置压榨的干干净净。
然后才看向常清秋,不耐地弯弯嘴角,姿态很是随意懒散,一字一顿:“过吧,妹、妹。”
常清秋:“……”
父亲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作为女儿的常清秋遗传到了些艺术细胞。
有,但不多。
只是小时候被领着去学了芭蕾,即使不喜欢,到后来也学了十一年。至于其他,对画画的兴趣六岁之后就淡了,唱歌也只是五音健在。
因此她的自我介绍也很简单,甚至有点白痴。
“我叫常清秋,大家随意叫我,别叫大小常就行,我这人比较无聊,平时喜欢写写东西。”
她常年跟着成燕珍奔波在不同的城市,因此没有什么熟络的朋友,长期往复,常清秋对任何事都变得慢热,也没指望在这里交上什么朋友。
从讲台上下来,常清秋倏地对上了沈肆的视线,毫不掩饰,蕴满了探究的意味,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看得常清秋心中莫名一紧。
常清秋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们……认识?”
思绪被拉回,常清秋避开沈肆的目光,“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挺难得,还记得。”
沈肆从鼻腔里漫不经心哼出一声,就差在脸上写下“我在嘲讽你”几个大字,随后懒散地把头盔往盛元手里一放。
“是啊,高中同学。”
旁人一头雾水,只有常清秋对他这反应洞悉于心。
小气又记仇,天生就是傲骨,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盛元朝沈肆身边人看去,是刚才最后一个被反超的车手,对方给他一眼,没说话。
“去休息室聊吧。”王鹰依旧是那幅笑脸,似乎没注意到这些许怪异的气氛。
大家一句我一句说起话来,常清秋被浩浩荡荡的男人群簇着往前走,男性荷尔蒙充斥在空气中,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锋哥,那女医生是不是肆哥的白月光啊?”盛元屁颠屁颠跟着秦锋走在最后。
秦锋睨他一眼,“问他去,我怎么知道。”
盛元嘟囔一句:“我哪敢啊。”
沈肆不喜与人提及私生活。
他的自身条件极好,家里又是做外贸生意的,这样的天之骄子,连母蚊子都觊觎。跟着沈肆,盛元可以说是见识到所有类型的女人了。
可沈肆身边连母的都没有。
不加微信,不给电话,不玩暖昧,身边都是男的。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盛元都以为沈肆是弯的。
盛元进车队最晚,因此很多事情都是听队里的人说的。“白月光”这事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次队里聚餐,又有女的要加沈肆的联系方式,他一如既往地拒了。
喝了酒,胆子也大了,有人问:“阿肆,你这是心里有人,还是压根对女的没性趣?”
沈肆大概也醉了,身上的漠然感淡了些,懒散靠在卡座,“是啊,白月光呗。”
似真似假,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里的落寞和破碎。
清醒之后,他又是一幅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不在意的样子。
沈肆大抵是心里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敢提。这件事也成了一个不能解的迷。
“巧了,我也不敢。”秦锋把手搭在盛元肩上,稍微使了点力,“阿肆这人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想说自然会说,他不想说,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