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正巴巴地盯着母亲,莫不是心底也有事?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文逸仍是懵然,今儿是怎么了?
他正盯着母亲身后那那扇展开的黄花梨嵌刻灰彩绘楼台人物纹屏心十二扇屏风出神,直至秦妈妈搀扶着祖母的身影掠过,才缓神过来。
江老太太探身同兄妹二人关切道:“让你们也过来,怕是误了去书苑读书。”
江老太太似话中有话,似针般,刺着一旁面露赧然的何氏,清月莞尔一笑,与方才之态大相径庭,“祖母挂念。因伯母说,是夫子家中有事,在昨儿晚时,夫子便递了假命,故而这几日不上书苑去。”
何氏笑着看向清月,随后也应声道:“本该让他们晚些时再过来问安,这会子扰了母亲,因没去书苑,便让他们兄妹同我一起过来问功课。”
江老太太闻言只点了点头,并未回话,秦妈妈将煮好的酽茶奉上,江老太太呷了口茶,半晌后,随着盏托磕高几上的声音,一道苍劲又明亮的声音缓缓:“我想着,你这会子正忙着迎你那些母家亲戚才是,应是误你才对。”
江老太太的目光凌厉,似有千百道光在上下打量她,何氏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忙收回了笑容,垂头间双眼闪过一丝惊愕,攥着绢帕不敢回话,兄妹二人见状,大气不敢喘一声,只管看着一时愧赧的母亲。
江老太太目光转视,随后一对慈眉微微一弯,唤了声清月的闺名,“琅儿,前儿夫子教言,你可还记得?”
清月见母亲抬起一双期望的眼睛,随即她起身作揖,一身花青色纱绣海棠纹对襟褙子显得人落落大方,清脆声宛转,“前儿夫子教《论语》,孙女学得一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之问在于何为仁义,孔老之答乃何为仁义之人,孙女听后豁达,日后也定要做这样的仁义之人,行仲弓之问事。”一语未了,只瞧对面的何氏,面又起愁颜赧色。
身前有如此志气之人,江老太太甚是欣慰,拉过她的手摩挲了几番,“让你与你堂姐在一块儿读书是不错的,如今也是个多大方的姑娘了,又说得上几句书香气的话,那一副字可写得如何了?”话毕,清月脸色顿时潮红,垂着头小声道:“堂姐让我临摹字帖,虽还不见好,可却有些成色了。”
江老太太点头道:“古话都道见字如面,这字好了,才对的上你这乖样貌,眼下你伯母那儿因珠姐儿的事儿忙,自然你堂姐也不得多少空闲,横竖又去不了书苑,读书若有不懂的,只管找你大哥去,他若推三阻四,你只管来找我,我拿他来问话。”一语未了,江老太太乐呵呵地看了眼一旁的文逸,清月耳根子只觉得烧得厉害,不忍弯起那对细眉,嗤嗤一声坐了回去。
文逸忙解围道:“五妹妹自小便同四妹妹一起读书习字,笃实好学,被受濡染,姊妹二人脾性又相合,实为才人。孙儿说句僭妄官家的话——若女子能入科考,蟾宫折桂必不在话下,若红妆肯为苍生计④,又何愁无处谋官呢?”
众人闻言,难得皆露一笑,江老太太指着他笑骂道:“真真儿是个猢狲!瞧你妹妹害臊,你心头就痛快了?在外头可再不能这样说。”
见她们面色愉快,心头正乐呵,文逸又接了话茬,“在外头孙儿也只顾同好友吃酒一场,还须得吃得烂醉如泥,才忍不住道一句——及第不必读书,作官何须事业⑤?再不敢多言了。”
话毕,众人又是一场笑声没了方才尴尬局面,一时场面欢恰,可江老太太既请了何氏来说事,心头便另有打算,几番体己话后,便让兄妹二人告安离去,留下何氏一人。
秦妈妈先是新煮好了酽茶进来,命余下内院使女散了去,又关了门窗,明亮的侧厅顿然暗了下去,玉鹤鹭纹炉里漫着南朝香,更显得香气凛冽。
何氏本心头有事欲探婆母究竟,无巧不成书,心下还未有打算,婆母便今日告事,虽还未言,她心底也知道了七八分。
可江老太太接下来的话,让何氏甚为懵然。
江老太太还未收住方才笑意,先是称赞她道:“你养了一对好兄妹,教得知书达礼,能说惯道,我自然不好苛责于你。”
话音刚落,那笑意顿然消弭,“逸儿是个才人,为府中增了光,你为人母,自然高兴,便这几日甭管你做什么,我也无视了,可我想着,珠姐儿满月,这几日当是大房那边更忙些。”江老太太开门见山,语气冰冷,何氏心头一颤,心下正忐忑,听婆母继续说:“这倒巧了,你们二房的也忙得不可开交,真真是好大的风光!西院的事都传到东院来了,若我今日不提,你当我老婆子聋了不成?”
何氏吓得立马下了官帽椅,跪身垂首,赧颜道:“儿媳知错,扰母亲安宁了。”
江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半晌未发话,何氏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婆母,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双目深陷,深邃明亮,江老太太呷了口茶,才继续道:“如今虽是大房那边管着内宅之事,这么多年,你心里不痛快我也明白,故而你常常与母家亲戚亲近我也不曾说过什么,也没让大房那边去敲打,可你如今竟是蹬鼻子上脸!三番五次让那些亲戚串门。逸儿才中个秀才,你风光了便有了这番作为——你那亲大哥家里,前儿又来打秋风了吧?他家一堆破事我先不提,只说你那妹妹,一个小娘养的庶出丫头,她嫁人时也没给你下帖过,现在她家还没上京,你便上赶着去下帖子邀人进府,她家也是没脸皮的,又是有意攀拢又是送礼无数,你二话不说全收下,莫不是你屋子比天高不成?她家姑娘未出阁,是何样你我都不曾见过,你倒好,急着要给逸儿相看正室呐!你是他母亲,有何打算我也拦不住你。可何为急何为缓?帝王即位也要兼顾官历是吉是否,你一听她家要迁京,巴巴得去迎没得失了分寸,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