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在最后说点什么。费劲从脑袋里搜刮出一句:“照顾好自己。”
很好听的一句废话,却是真心。
你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不被伤病所累。
他会意:“你也是。”
“拥抱?”
“我的原计划是接吻来着,但拥抱也勉强可以接受。”
及川彻向你张开双臂,将你拥进他的怀抱。
他的胸膛一如既往地结实,心脏有规律地跳动,你安静地依偎在这个今晚过后就不再属于你的港湾,无意间注意到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在想什么?”他分出一只手揉揉你的后脑。
你出神地盯了一会儿那颗扣子,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你从他怀里起身,站直,指了指楼上的灯光:“我该……”
“去吧。”他说。
“去吧。”他又说了一遍。
13
2021年夏天,东京奥运会开幕在即。
演出结束,你趴在酒店房间大床上看新闻,电视里正在播放各国代表团抵达东京的画面:英国、美国、荷兰、巴西、澳大利亚……
阿根廷。
尽管镜头切换迅速,你依旧在两秒不到的画面中锁定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以及行李上那只熟悉的小棕熊。
同伴从浴室走出来,问你有没有看到丹麦代表团。
你摇头。
“对了,”她说,“今天总监的朋友来看演出,说是给了大家一些奥运会的比赛门票,日子合适的话可以一起去。”
“什么比赛?”
“好像是羽毛球和排球。”同伴擦着头发,“你有感兴趣的吗?”
“有。总监现在在房间里吗?”
“应该吧,我回来的时候他刚回来。”
你踩着拖鞋出门。
八年前,你和及川彻因为“芭蕾”和“排球”在体育馆告别,从此天各一方。
八年后,你和及川彻又因为“芭蕾”和“排球”同时来到了东京。
一切都是如此恰好,恰好到你认为自己此时不去有明竞技场就是违背上天的旨意。
这就是你现在出现在男子排球比赛现场的原因。
大概是丹麦皇家芭蕾舞团首位亚裔芭蕾首席的殊荣,令你即使带着口罩帽子也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只得起身和观众合影。
不是不情愿的意思,是非常情愿——毕竟这种待遇家乡独有。
论起来,你在国外的路到底是没有及川彻走得顺畅。群舞、领舞、独舞、第一独舞,首席的位置也不过才坐热几周而已。
本次亚洲巡演是你第一次挑起首席大梁的巡演。
第一场演出在大阪举行。出身于日本本土,凭借自身努力走向世界的你是此行最受瞩目的芭蕾伶娜,首演前便接受了报社的采访,连同你的照片一起登上晚报。
记者的问题中规中矩,无非是作为极少数的亚洲面孔,如何在西方人主宰的芭蕾舞世界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一类,你只需要客气地讲一些套话,帮助他们完成采访任务即可。
“那么请问,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有没有对您产生深远影响的人物呢?”
这本是个相当好答的无聊问题:父母、恩师、偶像,随便哪个都足以应付。但这一次,透过记者的眼睛,你突然看到了那个被尘封在记忆里的少年。
“到那时,我允许你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及川大人的名字。”
因此你说出了那三个字——愿及川彻能够原谅你这位前度罕有的任性。
“及川彻?”记者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您说的这位是——?”
文艺类记者对外国体育选手不了解也属正常,你耐心地解释:“是阿根廷CA圣胡安俱乐部的一名二传手——打排球的。”
记者假装恍然大悟,匆匆在笔记本上写下他的名字:“那么,这位及川彻先生,与您是什么关系呢?又是如何影响您的呢?”
14
“你们昨天去看排球比赛了吗?日本对阿根廷。”
“看了看了,精彩得很呢!”
“结果如何?”
“阿根廷获胜,得到铜牌。”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阿根廷居然派出了一位日裔选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要表现出色,谁都有机会上场。”
“是啊,而且他好像最后还被评为‘最佳二传*’了呢!”
化妆间里,同伴们聊得热火朝天。
你坐在镜子前,暗自庆幸同伴不懂日语,否则必定要抓着那日报纸上的报道将你盘问到底裤不剩才肯放过。
后勤助理抱着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敲门进来,说是有人托她送进后台给你。
化妆间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都兴奋地围上去,叽叽喳喳地起哄。
有人问你:“是谁送的呢?”
“日语写的卡片呢!是你的朋友吧?还是男朋友?”
你有种预感,走上前拿起花束上的卡片查看——是手写的“演出顺利”,底下签名上吐着舌头的笑脸十分眼熟。
“写的是什么?”
你回答:“祝我们演出顺利。”
“是谁送的?”
“一个朋友。”你说,“非常亲密的朋友。”
众人一哄而散。
演出结束后的深夜,你正在后台把物品一股脑地塞进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