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3 / 6)

又响了,已是两更了,还未听见女子的归来,青年不由得有些心焦。又捱了一时,青年躺到了床上,却依然难以入睡,在半睡半醒时,听见了几声狗吠,似乎那归来声又来了,脚步,敲门,开门,她归来了。

今日来到坊中,听得一故人的死讯,女子心中微微一惊,面色却也平静。那故人是女子,从前坊中的同伴,也是女子的师妹,与女子最为交好,七年前,嫁与了一商人,离了乐坊,做了侍妾,也不便与女子交往了。此后,虽未繁见,然不时也有书信往来,心来神往也未淡薄,近两年,那故人或是家事缠心,女子呢,历岁经时愈长,于人情往来看得愈淡,两人的书信交往也疏了,然彼此心头不时也念着彼此,情谊倒也没凋。此时,听见坊里众人,有心有口的撕扯着那故人生前事,或是说她遇人不淑,成亲后就失欢于人,或是言她,自身苦命,嫁入商户后,也没个一男半女,也有说她是受商人冷落、受大妻折磨,得了失心疯,吞金而死的,女子心头不免微苦。女子难逃身边的耳语,便坐在一旁,解开琴囊,摸着那一根根弦索,似在弹着一般。快到戌时了,阿姥见众人还在说着,便清了喉咙,骂道:也都是坊里的姐妹,还嚼着人家的死人骨头,按辈分,按资历,人家要高过你们不少人,人家命不好,你们以后就都命好了,客官都来了,还说个不停,乐不奏了,你们都去做正宫娘娘。众人见此,方停了闲聊,准备登台。女子坐在台后,一言不语,手指却还摸着弦索,似在弹着,又似在断着,台上的声,台下的人,都不在心耳中,整个坊间都空了,整个心也空了。又到了散场时,该女子上台了,女子眉目一寒,走了出去。到了台上,女子也不看众人,走也罢,散也罢,又与己何干,曲词依旧是相思之苦,然女子弹唱时,指尖喉头却有意褪去了那苦,世人哪知那苦真,出了这乐坊,在声色里千柔百转的心,也就立刻在锱铢里血污狼藉了,不值得为世人唱那苦心。唱后,女子如常,对刚才的世人,仍然行了一礼,便离去了,爱怨也罢,守着行规就是,守住了,才不沾染。出了乐坊,女子雇了辆马车,去那故人家中,为其上株香,已尽己心。到了那故人家外,女子却见,门口的灯笼未换白纱,心里倒是一惊一喜,怀疑是讹传,便问了门人,门人却告诉女子,今日是家中主妻的五十寿辰,不宜挂白,那故人,家中三奶奶的灵堂,设在府外东南角的草堂内。女子依言,到了那灵堂,只见潦潦草草的搭了间草席棚子,冷冷落落的一口薄棺,灵前也无人跪灵,零零散散的几个家仆嬉嬉笑笑的围着说话,见女子来了,也无人应答。女子心里一悲一凉,也不理旁人,取了株香,对着灵堂,行了一礼。上香后,看着女子的牌位,上写着某氏之妾某某氏,心里一叹,当初一道学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后来离了坊、入了户,如今死了,连姓名也不是自身的了,这场生啊,真个苍凉又无奈,花落人亡,托体成泥,且让我送你最后的在世之身吧。女子便取下琴来,盘坐女子灵前,弹奏起来,起先声调凄绝,后来似悲非悲,再后,已无悲苦,只是若旧友相叙、故人相谈。几位家仆,初时见女子弹琴,颇为怪奇,欲驱之,然闻琴声感人,便忍住了,之后,听着,听着,为女子琴音,触心撩神,想起人世生死,念起那亡人生前幕幕,心倒也都柔了,只是听着琴声,看着女子,不在闲话了。女子弹了一宿,天明时,才归家,众家仆见女子离去,送出了灵堂,方无言散去。

青年那日遇见女子,与女子相言了,却在台下见女子眉目生寒,倒不敢再想与女子说话了,也不敢再在坊外遇见女子,唯有在那坊中,在那台下,心头隔着,那层似有似无的纱,才敢面对女子。乐听了一夜夜,人念了一朝朝,青年却觉与女子还是若即若离、如近如远,可也就是这份迷离,迷在心头,女子化成烟云笼住了青年的心,散不去,拂还来。深秋过了,木叶落下,寒冬已至,梅花也开了,房主院中的那株梅树,像缭了一团红霞,青年看着那一树绯红,却记不得这梅花是哪日开的。那日,房主的大孙女,一位豆蔻女孩,在梅树下看花,见青年归来了,便问青年,有何诗句是写这梅花的?青年看着落花,不觉想起女子,想起自身,刹那起念,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可又见女孩映着红梅,笑靥如霞,便静思了片刻后,笑道:明朝深巷卖梅花。女孩听了,嘟着嘴道:是卖杏花,这诗我也知道的。青年也笑道:此时是冬天,只能卖梅花。次日,青年晏起后,出门时,却见一女孩,挽着一篮子的梅花,沿巷叫卖,喊声脆生生的,像是故乡新摘的菱角。女孩走过青年时,女子的院门开了,女子家的女僮唤女孩过去,买了一支寒梅。青年见此,想起昨日与房主孙女的话语,倒是微微一笑。青年归来时,与同乡喝了两杯酒,青年本不胜酒力,又心事郁结,此时也有些酒意,见到院中的那一树花红,便唤房主来,说要买了这株梅树。房主见青年有些醉意,只当是酒话,也不当真,就笑道:这梅花,你看多久都行,看到我这老婆子死了都行,谁还收你看花的钱。青年却摸出一块银子来,递与老妪道:我不光看,还要将这树带回扬州去,银子你拿着就是。老妪也不接银子,劝着青年回房睡去,青年却不依,仍将银子塞给了老妪。次日,青年醒来,站在院中梅树下时,老妪走了过来,将昨日的银子欲还给青年,青年却有些脸红的道:阿婆,这树花,我真的买了,我有我的用处。老妪见了,还是要还银子,后见青年意坚,亦知青年性子有些痴,便剪了小半块银子收了。青年见老妪走后,看着梅花,挑了一会儿,折了枝,然后心颤意悬的走到女子门口,将那梅花插到了门缝里,才仓皇离去。傍晚归来时,青年见女子门上的梅花,已没了,是她收了吧,心又是一颤一抖。夜间,在乐坊,要见女子时,想着今日的梅花,青年的心翻来覆去颠个不停,见到女子了,还是那么远远的,却觉今日女子,眉目间暖意融融,叹息时那个咙音,竟比平日重了些,告别时,青年觉女子看了自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