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无第三人在场的只言片语。
艾尔蓓冷笑迎接他的目光,跃跃欲试。
唯一发表不满的人反倒是艾隆毁了容的姐妹乌娜公主,“哥哥,你何必劳师动众!”她满心以为莎芙之后,她就能成为塔拉最高贵的女性。
艾隆不容否决,下达了王令,“你即刻出发吧。否则我不敢想像无人管理的懒惰仆人该如何亏待梅尔。”梅尔的襁褓中王子的小名,艾隆用某个至高王祖先的名字康梅尔为嫡子命名。
卢斯不得不从,带着几名德尔西和王家的骑士匆匆离开。他这趟护送任务便是去程辛勤挥舞马鞭叫马匹如迅风般在官道驰骋,回程也不得不为庞大的护送团队严重拖慢进度。贵夫人莱特恩旅途使用的马车、陪伴她的女眷们——有艾隆的侄女雅娜、莱特恩的养女穆里丝卡和许多如花似玉没出过远门的高贵小姐。驴子拉着的一车一车的行李、步行的奴隶,还有夫人本身,其年龄不足以支撑她舟车劳顿,大队伍停停走走,留宿在一座又一座城堡,许多惊奇的冒险故事也借吟游诗人之口传回塔拉。艾尔蓓听说了几个版本,故事的英雄主角卢斯与从北方逃窜南下的邪恶弗摩族暴徒对峙,成功救下了美丽高贵的雅娜。
艾尔蓓却没有被这些旁枝末节的讯息迷惑了视听,她敏锐察觉到随艾隆妻子的离世,令艾隆与德尔西们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盟又多添了几道裂痕。当德尔西两兄弟不在、奥恩古斯的杂种子女随他们父亲四处作恶,艾隆可以顺利执行自己的规划。艾尔蓓被迁出了原本的房间,住到了属于王室成员的那一层,和乌娜还有艾隆另一个脾气古怪的妹妹成了邻居。莎赫尔和德尔西的那些奴仆都被遣走了,克萝丝和涅达接手了他们的活。
有天她在沐浴,克萝丝小心拿刮刀清理她身体的毛发,涅达用浸泡了玫瑰花瓣的水一点一点浸湿她的头发,她半躺浴盆打着瞌睡,只记得晚上没有任何名目的晚宴。等梳洗的工作结束,他们却没有替她换上长裙,只披上了一件宽大用系带固定的长袍,此时艾隆神出鬼没的女德鲁伊梅拉从角落阴影现身,“公主,我来替您检查身体。”
现在宫里的人又开始叫她公主、王女了,“我没生病。”
梅拉生硬地说:“陛下命我来的。”
他们的视线短暂无声拉锯了一下,后来艾尔蓓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同意了,她已经确信了艾隆,她的仇敌表亲脑海中勾勒出什么主意了。梅拉解开绑带,手指按压她还带着点温热水气的平坦腹部、大腿,检查她发育成熟的身体,她红了脸,忍受难言的害羞,他们都是女人,但连她自己都不会如此鲁莽地对待自己。
“看够了没?”她把长袍拢紧自己身体,直起身体远离女德鲁伊。
“足够了。”梅拉露出古怪不合时宜的羡慕笑容,“公主的身体很健康。”
说不定是在觊觎她的皮肤和骨骼。艾尔蓓听说梅拉有一间用铁制大门和魔法锁住腐臭的收藏间,里头是梅拉最精心得意的研究与藏品。
但艾尔蓓不感到恐惧,她已经确信自己的价值不只是一具尸体那么简单。
她确实没对伊戈撒谎。反正总要嫁人,是伊戈、是卢斯,也可能是艾隆。
如此一来等到卢斯归来,一切便也尘埃落定了。
***
“陛下是嫌我活太长了吧!”莱特恩夫人不只一次对艾隆抱怨,“你为何要对照看自己到大的老婆子如此残忍?”她恐怕是唯一一个可以如此忤逆艾隆又不遭致他盛怒的人物。
据说艾隆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许诺了许多贵重的宝物略作安抚,结果莱特恩夫人说:“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拿这么多黄金有何用,拿来贿赂死亡使者吗?”便将那些赏赐全数退还回去。
莱特恩夫人看艾尔蓓哪里都不顺眼,她的坐姿站姿、她的说话方式和看待人物的眼神得到了大肆批评,前者总是发出拖长了、令艾尔蓓焦躁的语调,悠悠说道:“不行、不行、你这样完全不行——”
艾尔蓓的礼仪培训课还有个同伴穆里丝卡,大概类似于她长姐格兰妮未嫁前身旁会围绕的那些个吱吱喳喳的女生,年龄和身分地位必定要相差无几,安排这一切的人会要他们维持起奇怪的友谊,私下里要分享很快会被传出去的秘密,干任何事也都要窝一块。
艾尔蓓不出意外地也不会喜欢穆里丝卡,此人就是莱特恩课堂上她的对照组,用以羞辱她的存在。好一个幼稚拙劣的戏码。
今天一如既往,穆里丝卡的绣帕得到了莱特恩的称赞,穆里丝卡甜甜的问:“夫人,坐了大半天我手脚眼睛都有点酸,可以到花园走走吗?”眼里充满了期待。
“去吧。”
穆里丝卡兴高采烈地离开,去找自己真正聊得上话的闺蜜们,走之前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用眼神挑衅艾尔蓓。
“你呢?把你的帕子拿来——母神啊,这团都什么东西啊?”莱特恩夫人剧烈咳嗽几下,“恩雅到底怎么教导你的?”
“说够了吧?”艾尔蓓双手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她已耗尽了耐心,决定不再忍受老妇的批评。她曾看到几名阿尔斯特地区旗帜的信使出入宫殿。如今阿尔斯特真正掌事的是谁?她的母亲恩雅还是奥凯德叔叔?都不要紧,艾隆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我就算只会拿绣花针往布上戳洞又如何,我总归要成为艾隆的新娘。”
“瞧瞧你!”莱特恩夫人迸发出她疲老身躯不应有的音量气势,灰白色的眼珠都燃起了火光。原以为一阵声讨免不了,对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憋着一口气支吾一阵,就在艾尔蓓以为她被什么噎着时,莱特恩夫人萎靡叹口气,“你被打上了魔法烙印软禁了三年,脾气还是这么倔。我早听说德尔西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