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京愈发凉爽。贺怀言行走于宫道,黄色的琉璃瓦之上,是蔚蓝而又澄净的碧空。
有人从拐角处行来,至他面前后,冲他行了一礼:“贺厂臣。”
“女使。”贺怀言回了一礼。
钱思韵从挎在手臂上的篮子中取出一盒糕点,笑着道:“这是多出来的糕点,我本来准备自己吃的。许久未见厂臣了,不如你拿去尝尝吧。”
“多谢女使好意。我刚用完膳,女使留着自己吃吧。”贺怀言拒绝道。
钱思韵亦不恼,从善如流地将糕点放回了篮中,又问道:“厂臣这是要去长春宫吗?”
贺怀言点了点头:“正是。”
正说着,不远处却出现了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贺怀言抬眼瞧了一下,发现是长公主仪仗,便同钱思韵一起侧身跪到宫道旁,俯身行礼。
仪仗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嘉宁挥了挥手,陈吉会意上前,扶着她下了舆轿。
“贺厂臣来了啊。”她看着不远处跪着的两人,淡淡道。
贺怀言直起身子回话:“是,奴婢刚到。”
嘉宁嗯了一声,目光移向他身旁的钱思韵,停了几秒,随后才问:“这是?”
“回殿下,奴婢尚食局掌膳钱思韵。”钱思韵朗声答道。
嘉宁点了下头,没再多言,迈步走进了长春宫。
贺怀言站起身来,掸了掸官服,对钱思韵道:“我先进去了,女使也忙差事去吧。”
“好,”钱思韵笑着道,“厂臣日后若有什么事,直接来尚食局找我就好。”
“多谢。”贺怀言一点头,随后便向着长春宫内走去。
到了书房外,他却被陈吉拦住了。
“厂臣在这稍等一会吧,”陈吉道,“刘佥事在里面。”
贺怀言应了一声,侧身候在了廊下。
书房内,嘉宁从位置上站起身,在书架旁来回踱步起来。
“他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嘉宁问道。
刘瑞站在屋子中央,躬身答:“小付大人是来找臣询问,有没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事。”
嘉宁蹙了蹙眉,看向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臣猜测他说的与付党有关,便问他有什么想法。他只道想让臣向殿下转达:若是殿下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不会推辞。”刘瑞道。
嘉宁站在原地,抬头望向书架上密密层层的书,沉默了一瞬,然后重新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
“殿下怎么看呢?”刘瑞问道。
嘉宁盯着桌面上的纸张,反问他:“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刘瑞思索了几秒,回答道:“臣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但依臣的看法,自然是不可全信的。故而大事决不可交代于他,但偶尔一些小事亦可借他之手来达成。毕竟小付大人是付首辅之子,做起事来比我们要方便得多。且他为了取得信任,也定不会推辞这些小事。”
“嗯,”嘉宁点了点头,从书案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后说,“就照你说的来办吧。若是他小事办得顺利可靠,大事交付给他也未尝不可。但还是依你所言,先谨慎些为好。”
“殿下英明。”刘瑞拱手行礼。
嘉宁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他道:“行,你先下去吧。”
待刘瑞走出书房,她又转头对候在一旁的侍从说:“叫外面的人进来吧。”
不多时,贺怀言便走进了屋内,冲她行礼:“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嘉宁没有让他起身,从一旁随手摸过一本书,边看边问:“厂臣前来是有何事?”
贺怀言跪在正中,回道:“奴婢近日来一直派人守着镇宁侯府,确实探听出一些消息。”
嘉宁翻书的手一顿,这才将书本放到一旁,示意他起身,随后正色问:“都探到了什么?”
“镇宁侯这几日与不少朝中付党有所来往,”贺怀言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嘉宁的神情,“主要是在酒楼秘会。也有几次书信上的往来被东厂截下。”
嘉宁抿了抿唇,问道:“书信上都写了什么?”
贺怀言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嘉宁,唇角绷直,沉默了一会后才道:“上面基本都是探讨为殿下定亲之事。”
嘉宁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贺怀言忍不住问:“殿下可否告知奴婢,是如何于镇宁侯回京那日察觉到不妥的?”
嘉宁将手肘撑在书案上,声音有些无力:“那日同镇宁侯用午膳,他在期间曾劝说我成亲,还提起了以前母亲的戏言,想要我同陈将军成亲,但是被陈将军打断了。”
长公主成亲后自然是要移居宫外至公主府的,这样一来,就等于她直接交出了摄政权。
镇宁侯在朝为官几十年,做到三边总督的位置,如今又入内阁为次辅,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因此,虽说他那日是装作戏言,但嘉宁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殿下怎么想?”贺怀言问道。
嘉宁撑着额头,没有说话。
陈越清是她与年成的舅舅,她原先将陈越清安排进内阁,就是为了能够牵制住付党势力,哪曾想这位好舅舅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同付党搅和在了一起。
嘉宁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他们就都这么想牵制住陛下吗?”
贺怀言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她发话。
室内一时间沉静了下来。嘉宁思索量久,随后才道:“你继续派人盯着镇宁侯府吧……陈将军呢?有什么异动吗?”
贺怀言回答:“倒是没有。陈将军一直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