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义弯腰凑到陈吉耳边,双眼盯着贺怀言,小声道,“我从前家中邻居的那位老翁就是这样,有一天坐在门口晒太阳,一直没动,结果第二天身子都凉了。”
陈吉一把推开他,蹙着眉道:“大晚上的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怜义嗤了一声,笑道:“原来咱们陈少监还怕鬼啊。”
陈吉懒得理会他的疯癫,起身走到贺怀言身侧,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是陛下夜召?还是殿下?”
贺怀言眼睑微微闭了一下,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是殿下。”
往常嘉宁召他,多半是要他守夜,或是就令他住在长春宫的。故而陈吉又问:“那你怎么还跑到司礼监来了?”
贺怀言没有回他,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光晕。
陈吉思索了一瞬便明了起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跟我出来一下。”他沉声道,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司礼监。
贺怀言在位置上坐了一会,随后才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顾怜义看着两人的动作,忍不住摸了摸下颔,随后转头看向屋内另一个秉笔:“哎,他俩打什么哑谜呢?你听明白了吗?”
那秉笔看了他一眼:“与你何干?与我又有何干?”
“嘿,”顾怜义在位置上转了个方向,面朝着椅背而坐,对那人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就不好奇吗?”
那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看你啊,迟早得死在这宫里。”
“呸呸呸,”顾怜义赶忙道,“大半夜的,你在这咒我!快说你是胡说的!”
那人被他整得有些烦,只好顺着他道:“好,我是胡说的,呸呸呸。行了吧?”
顾怜义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在位置上转了个圈,重新坐好。
屋内的矛盾暂时解决了,但屋外的氛围却仍然紧绷。
贺怀言迈出门槛后,便瞧见陈吉正站在对面廊下。他缓缓走过去,却不想陈吉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质问“你干什么了”。
贺怀言有些想笑。他抬眼望了望屋檐上的四方天,依然是晦暗无光,不见一丝星月。
“我问你话呢!”陈吉压低声音,语气却仍然愤慨。
“我干什么了,”贺怀言低下头,喃喃道,“我干什么了?”
“从公主把你领回宫的那一天,我就同你说过了!这宫里最容不下心思不定的人!”陈吉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怀言抬起头,看着他说:“陈少监的话,我日日在心中复诵,从未忘记过。至于我干了什么……”
他舔了舔早已干涸发白的嘴唇,继续道:“是我起了卑劣的心思。是我无耻,是我轻贱。”
陈吉顿时目眦欲裂,他双手拽起了贺怀言的领口,逼近贺怀言道:“你疯了!贺怀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怀言看着他,眸色黯淡:“少监于我有恩。我知少监兴许不喜我,却也一直在替我着想,故今日才将此事相告。然而……天地在上,我从未做过有违纲常之事。”
“你没有做过?那公主今日为何不留你?”陈吉显然并不愿买账,“事到如今,你竟还敢欺瞒?”
贺怀言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握住他拽着自己领口的双手,用力掰下,淡淡道:“殿下今日根本没有见我。”
一时间,陈吉的手瞬间泄力,垂在了身体两侧。他愣怔地看着贺怀言,问道:“公主没有见你?那她为何要召你入宫?”
贺怀言垂下眼睑,唇角仍然微弯,语气平稳,声音却放得极轻:“主子的吩咐,奴婢不敢妄自揣摩。”
陈吉霎时明白了过来。
他彻底没了声响,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将此事给问清楚了。
“殿下她……”他不可置信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你是说殿下她……”
贺怀言眼睫微微抖动,声音却仍然保持着平缓:“陈少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吉只感觉自己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摆了摆手,不愿再看贺怀言,转身便回了司礼监值房。
贺怀言缓缓抬眸望向漆黑的天空,轻轻笑了笑。
这秋日的夜,着实是太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