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桂花酒酿,八月桂花山葡萄,醇厚柔和长安第一口!”
“蒸熟的芋头,滑而不腻,三百文一打,乐呵一天!”
“五仁月饼,芝麻月饼,蛋花酥月饼,甜的咸的,老张铺子应有尽有!”
……
叫卖声沿街传开,堂溪毓应声望去,笼子里的芋头出热气,一捆捆被油纸包住的月饼,一坛坛酒罐上贴有“桂花酿”的封布,拴酒坛的麻绳随风飘扬,还有黄里透红的石榴,学安静的小娃挤在门口。
苏绎还看见有许多小妖怪也在街上闲逛,垂涎那些摆放的食物,但他没说,因为堂溪毓一脸忧愁。
堂溪毓想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从甘州马不停蹄地赶了半月才抵达长安城。往年中秋,都是和家人在院子里围着坐一圈,赏月饮酒,姐姐还会弹琴吟唱。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骤然一想,回忆被挤出泪水,她当即眼眶微热。
“想吃月饼吗?”
苏绎瞧出她有些不对劲,但装作看不出,而是看向旁边的店铺问她。
堂溪毓吸吸鼻子:“可以,今晚找到秋芝后便可以一起吃啦。”又顿了顿:“不对,先得打她一顿,竟跟着外人跑了,心真大。”
苏绎听她碎碎念着,忍俊不禁,甚至有些欣慰她近日话多起来了。而后掏出银钱付给商家。
“道长你喜欢吃什么月饼?我觉得五仁馅最好吃。”
堂溪毓如随手摘花那般,轻飘飘跳起话头。
苏绎微微蹙眉,沉下心思考,只想到这几十年一直在山上修炼,没过节日,再往前回溯,便是和师兄偶尔过节日。顷之,他也用飘云般平静的语气说:“我不爱过节日。”
“不和家人团聚吗?”堂溪毓有些惊讶。
家人?
苏绎再次陷入沉思,这个词语对他很是陌生。放到当下就犹如方才正在吆喝的上等的桂花酿,路人均为之赞叹,他也能闻到别人开坛后的酒香,却自己没喝过。熟悉又陌生。
“不记事时,父母得知我有阴阳眼后,嫌晦气便把我送给了一老道爷。”
十之八九不假,假在他清楚记得父母哀怨的表情,又怕找来妖怪和邪祟,又心痛丢了个儿子。假在没说完,他被送到了天玄门。
他不知怎样开口,索性隐瞒。
毕竟二人均要去天玄门取赤水芝,赤水芝又仅有一颗,他暂时不想让堂溪毓起疑心。
但堂溪毓听完后,只是生出怜悯,她颇有些内疚,后悔提及他人伤心之事。或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懊悔,她开口缓和道:“你若是愿意,往后中秋我们陪你过,往后数还有除夕、元旦、人日、上元节、中和节和七夕。”
她一时只想起这些节日。
苏绎还不知道将来赤水芝将落入谁家,但他只是淡淡道:“好。”
便伴着桂花馥郁的香气一路走着,香得宛若广寒宫的桂花香撒下,吹得路人满眼惬意,远远一望,已而夕阳落晖,树树皆秋色。
他们站在平乐坊前望出神。
里面歌舞升平,在外都能听见钟鼓乐声与欢笑,但又如有人将耳朵捂住那般听不真切。堂溪毓怔神,她不太恳切地往里观望,还能见着几个优伶耍杂,好不热闹。
“公子这是怕了?”苏绎故意笑问她。
但堂溪毓没回答,只是呆呆地问道:“酉时三刻,虽离宵禁还早,但也不至于当下这番热闹。”
从前她在益州时观察过,早在入夜之前,教坊这类均会关门了。难道这长安不同,她心里疑惑道。
“甘州挺过了大旱,皇上便下令今年中秋放假两日,取消宵禁。纵使努力压住唐掖之事,但还是会走漏风声,此举正是为了调动百姓积极性,忙着享乐,谁还会在乎被贪官压榨的国库。”苏绎向她解释道。
其实他仅在客栈听见放两天假的消息,剩下的消息是自己参悟出来的。
“这都赶上元旦了,元旦才放假三日。更何况旱涝天灾年年都有,也没见过如此特例,指定还有其他原因。”
苏绎远离人间几十年,仔细想想她说的的确如此,以悉听尊便的语气讨教道:“公子言外之意是?”
堂溪毓想自己大意疏忽了,竟然和他讨论起天子的意图,她稍有紧张地观望一圈,确定无人听见后压低声音:“莫谈国事。赶紧进去吧。”
说完,迈步进平乐坊。
苏绎挑眉,她面对四头妖怪都能毫不畏惧地站到最后,却怕议论皇帝被人状告。但他没说,只是紧跟着她进平乐坊。
平乐坊从外看不过如此,站到里面才知晓什么叫奢靡,中间点台子与观众隔开,几位舞娘随音乐而起舞,一曲红绡不知数。台下则欢呼雀跃,酒碗碰撞声频频,挣缠头的不知五陵年少。楼上的包厢里坐着达官显贵。
堂溪毓脸都红完了,不自在地咬牙说:“秋芝当真在这儿?莫不是叫夏参卖了,那我定要扒了他的狗皮。”
来之前,苏绎算出秋芝和夏参在平乐坊。
“不会错的。”
见苏绎如此肯定,堂溪毓便相信了,继而左转右转地寻找秋芝,从身边开始。
忽而,她瞟到一瘦弱小巧的身形,穿着男式圆领袍,还在踮脚往前瞅,而她身边的男子则扶起他的胳膊,让他站得稳些。
堂溪毓带着直觉上前,果断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疑惑地转头,大呼到:“小姐!”
跟瓷碗摔碎了似的,在场的人无一不转过身,向他们看去,堂溪毓局促地也跟着转头,学起他们寻找声源的模样。
好在只是个小瑕疵,众人再次被舞娘女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