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什么粗鄙下流话都抖出来了,气得身子发抖,一只手颤颤的指着那文姨娘,嘴皮子抖得打架似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眼倒是流出眼泪来了。身边的丫鬟晴儿,一面扶着母亲,也一面哭着。杜霄雪听了,心里也是如置冰炭,脸都气得发麻了,却还死忍住性子,走到母亲身边,一面扶着母亲,一面站在廊上对文姨娘道:姨娘这么多下人看着,我们这书香人家,可不是什么野话都能说的。那文姨娘见杜霄雪来了,气焰也不觉低了几分,便又一面扯着自己头发,一面哭道:是,我说的是野话,我连下人都不如呢,这一家子谁都来踩我和我儿,谁都能作践我和我儿,我还活着做什么。说着,便瘫在了地上,一面搂着年纪尚幼的小儿子,一面嚎哭起来。杜霄雪见了,心里也是一股恶心愤怒,好不容易才压服住了,便喝到在旁围观的人:都看什么,还不把姨娘扶起来。众人平日也惧杜霄雪,见杜霄雪发话了,便上了几个丫鬟婆子,将那文姨娘生拉硬拽的抱了起来。杜霄雪又对文姨娘道:姨娘你千有理万有理,阿娘千不是万不是,你也要懂得家丑不外扬,等父亲回来就是,当着这么多下人,自己做主子也要顾及些体面。文姨娘听杜霄雪拿住了理,平日又几分惧她,倒也不敢撒泼了,便推攘着身前的大儿子和小儿子,眼泪汤汤的道:霄雪你不知啊,你两个弟弟连下人都不如了,连一个贱货蹄子也敢打你弟弟了。身边的晴儿听了,便也哭道:谁真打他了,是他。杜霄雪拦住了晴儿的话头,对文姨娘道:姨娘,若真有此事,我便回爷爷,将那打主子的人赶出去如何?晴儿一听,顿时哭了出声,母亲也是一急,拽住了杜霄雪的手,文姨娘见杜霄雪如此说,又听到府里的太爷,惧了几分,也足了几分,便道:霄雪是讲理的人,那就听霄雪的吧。文姨娘说完,想走了,又不好走,便看着杜霄雪,等着话。杜霄雪便对跟着文姨娘的丫鬟道:送姨娘回去吧。那文姨娘被人扶着,脸上也生了几分得意之色时,忽又听杜霄雪道:姨娘,霄雪还有一句话,下人的不是,府里有规矩在那,若下回姨娘再和下人一般见识,这样不顾府上的脸面,爷爷那里我可不再给你瞒着。文姨娘听了,便又阴了脸,边哭边走了。
文姨娘走后,杜霄雪对众人喝道:今日的事不要多嚼舌头,谁传了出去,折了谁的腿。众人听了,都唯唯诺诺又兴兴冲冲的散了。杜霄雪与母亲回房了,扶母亲躺下后,又问晴儿到底何事,那货怎又撒泼起来。晴儿一面哭,一面道:今日那两位少爷来借一面铜镜,说是借还不就是要,每回借也没见他们还的。杜霄雪道:那就送给她就是,省得多事。晴儿又哭道:不是这事,我回了夫人,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我就让他俩在厢房等着,边去阁楼里寻镜子去了,可回来时,那两兄弟竟围在给夫人凉的那碗汤药前,给里面吐沫子,我一急,冲上前去就打了那个大的一耳光,也没真打,没用力。杜霄雪听了,脸一青,眉一提,咬牙道:当真是什么货色生什么崽子。又对晴儿道:你别气了,也别担心,那货再来闹,有我呢。又见晴儿有几分憔悴,便道:你下去休息休息吧,我陪着阿娘。晴儿下去后,母亲又握住杜霄雪的手,哭了起来,杜霄雪安慰着母亲,言道:阿娘别和那种货一般见识了,回来让爹处置就是。母亲一听杜霄雪提到父亲,又是气又是恨的哭道:等他来,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你都这么大了,他还在外宅养女人,他可管过我们的死活。杜霄雪见母亲如此,也是一悲,说道:那货是他买进府的,他不管谁管。母亲哭道:当初要让那货进门时,我就说不是书香门第的,怕是没什么教养,你爹倒是骂我心眼窄,又说我生了你后,身子不好,一直没生养了,没人传香火。杜霄雪想起刚才文姨娘骂的那野话,心里也是一忿,母亲又道:把那货买进来了,没过两年也不闻不问了,那货也一肚子邪火,往我身上撒。杜霄雪咬牙道:她再撒撒,试一试。母亲一面哭,一面叹道:我们这些女的,越是知书达理的,越是命不好,以后你可别像你娘一样,千万可要寻对人了,别管什么门第权势,要一辈子真心对你的人才过得下去啊。杜霄雪听了,也不知该说何,又安慰了一阵母亲,见晴儿来了,母亲便让杜霄雪先回了。
回到院子,已是夜饭时分,杜霄雪只是喝了一碗白粥,便命撤了。玉纹道:小姐,再恼也别饿了自己,再吃点吧。杜霄雪摆了摆手,一人走到里屋,坐在镜子前,看着镜里的自己,一句话也不说。想起母亲,又看着镜里男妆的自己,杜霄雪心里不平之气也愈浓愈锐,过了片刻,喊玉纹道:将我女服拿来。玉纹笑道:都这般时辰了,还换衣服干嘛?杜霄雪咬牙一笑,言道:出门去逛逛。玉纹笑道:出门还换女妆!杜霄雪道:今日就是换女妆才出门的,我女妆又怎样了。玉纹听了,便寻了一套女妆来,帮着杜霄雪换好了,杜霄雪看了镜子一眼,又坐下,勾了眉目,敷了胭脂,端详片刻后,嘴角似笑非笑,眉翅子一扬,便带着玉纹走了出去。走出府门时,看门的几个仆人,见到女妆的杜霄雪都是一怔,杜霄雪笑了笑,走出府门时,仰头看了一眼夜空,星月皎洁,心怀一荡,叹了一声道:有几日没出这府了。
杜霄雪正欲带着玉纹离开时,身后一看门的老仆追了过来,有些担忧的道:小姐,可要备车,这夜里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杜霄雪思了片刻,便笑道:那就叫辆马车吧。没过多久,一辆府里的马车嗒嗒的来了,那车轮声、马蹄声在夜里府门外的甬道,格外清脆。杜霄雪与玉纹上车后,赶车的车夫,一个年纪倒也不大的后生问杜霄雪要去何处。杜霄雪沉吟了一会儿,问那车夫道:这京城此时何处最热闹?车夫道:这时候,城西街的夜市,人最多,玩的也多。杜霄雪道:那就去西街的夜市吧。行了快两炷香的时辰,到了西街夜市,杜霄雪撩开帘子,只见行人果然不少,两旁的商铺、摊子都灯火煌煌的,便寻了一酒楼,给了那车夫一块银子,让车夫去吃酒,在此处候着便是。车夫接过银子,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