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事情暂且有了些好转,但是后宫诸事依旧不得安生。虽然弘徽殿女御不与我有什么冲突,但暗地里也诅咒我早日去世。这等拙劣的把戏,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今上最近扬眉吐气,也少不得多去安抚弘徽殿女御的情绪,有时候在回廊内遇见,她还把这当成与我炫耀的资本。可悲的女人啊,我也不多与她争论,不过一笑而过,在她眼里倒是我甘拜下风胆怯的作为。
这样平和的日子直到四月才有一点趣味,如同平静的湖水上泛过一丝涟漪一般。
十九日成明亲王,于飞香舍,娶中纳言-左卫门督-藤原-师辅卿女,安子。
廿五日庚申,藤原-秀乡差使臣将平将门首级送至京都。
我对五月十四的夜晚,依旧记忆犹新。不仅仅那夜亥时出现了月蚀。
那天本来与往常一样,纵然今上走进了我的竹帘内,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过是一个与往常一样的夜晚,我在地上多铺了一套卧具。所有的宠爱不过是在外做做样子给他人看而已。但那夜三更,我感到有人摸入了我的寝具,惊得我立马起身准备呼喊。说来也是惭愧,倒是梦到的是晴明,不过觉得晴明究竟不会如此孟浪才把自己惊醒。
“别叫,你一叫人来,我们之前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陛下?”
今上蜷在我的卧具中,我感到有陌生男子的气息,这让我很不愉快。
“海记,你做的很好,我现在很开心。我也从不后悔把你从皇弟手中夺过来。你的确是我的助力。但是这样的关系,我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真正留下,成为我的女人。甚至中宫之位,我也可以许给你。”
他在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是轻轻的,仿若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大约是因为时常游走在后宫中的原因吧。
我坐起身,在黑夜中看着他的眼睛。他到底不是个粗暴的人。若是强迫,虽然我也不会就范,但那样至少让我的心里好受些。今日的种种,其实不就是两个人在相互利用吗?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不,仅仅是利用关系。他利用我牵制了后宫,帮他战胜了这次藤原家对他的挑衅。而我因为不想接受章明亲王的求娶,入宫成为他名义上的后宫。
“小人从来都不想得到什么中宫之位,什么权柄。不过想平安度日罢了。”
“那你等我从藤原家夺回皇权,就放弃其他嫔御,只留你一人可好?”
“不……”
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好,但是拒绝的话语倒是脱口而出。
“小人,真的不适合宫中的生活。”
今上看起来很是困惑。
“那你为什么还要入宫?只是为了成为我的助力吗?”
我心中百转千回,绞尽脑汁想一个如何让他能相信的方法。于是试探着开口: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一位叫新贺洛川的阴阳师?”
“新贺洛川?倒是有些印象。”
“是一位在宫里为主位后宫编修方忌两年的阴阳师,最近离开阴阳寮前去大江山修行了。”
“这倒是有些印象了,似乎也是一个对政事很有己见的人,我觉得在阴阳寮做事对他来说有些可惜了。怎么,你和他熟识?”
我看他对那日落雨促膝长谈还是有些印象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我与他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原本是想他修行回来就娶我,但是……”
我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试探着接着说下去。
“洛川君与我一同在贺茂家学习。不过我跟着祥子夫人,他跟着忠行大人。”
“忠行的徒弟,不是有个安倍晴明吗?”
“晴明师兄是忠行大人最喜欢的弟子,但忠行大人的女儿沙罗喜欢晴明。我也不做他念。不过倒是洛川君一直对我都很好。您也知道,雅子内亲王处处为您着想,看我似乎是有一点粗鄙的见识,也为了牵制一下藤原家在后宫的势力,这才抬举我成了您的后宫。小人有罪,但着实对权位没任何染指想法。”
“那你说,若是新贺洛川回来了,你如何回去嫁给他?”
“洛川君与雅子内亲王也是旧识,以前在伊势神宫共同侍奉天照大神。此番入宫,洛川君也知道内情。他说此去大江山之路凶险,若是他回不来了,宫内也自然是我的好归宿。可若是他能回来,想必您也不愿夺人之美。自然是有办法让我回家的。”
他在黑暗中冷冷哼了一声。
“你们倒是算得明白,连雅子也把我当猴耍。”
我缓和了语气。
“也请您体谅雅子内亲王的一片苦心吧。”
今上没有说什么,径直在我的寝具内躺下。我坐在一边不语,两个人就这样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次日,征东大将军-参议-右卫门督-藤原忠文班师回朝,返上节刀。至此平将门之乱就算彻底结束了。而今上被人赞是用人得当,我也隐于他的功成名就之后。
至此又是平安的日子持续着,今上驾临的时候依旧和以前一样,似乎那晚的尴尬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七月末的时候,听闻前朝说有海贼时常骚扰百姓,今上似乎又忙碌起来了。但有一日,他手里拿着一套净衣走进了凝华舍。
“您怎么来了?”
他把那套净衣放在我手中。
“新贺洛川……他死在这群海贼手中。”
我的指尖颤抖着,去触碰那套净衣。
“您怎么知道是他?也有可能是别人不是吗?”
他从净衣的某处翻到了写着新贺两字,就连字体也是分毫不差。这场戏,既然他做足了功夫,我自然也是不能亏待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