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承载了天权万民的寄托,蕴含执明山岳般的怒气。
这一剑,执明要将壬酉刺成永劫。
合作,只因共同目的而成,血仇,是伤天权兵的代价。
绝对的敌人与绝对的朋友,这世间没有。
壬酉脸上又恢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仿佛,他手中的那道妖红,足以轻松抵挡这一击。
“国主误会了,在下只是窥探天命,却不能左右劫难。我在轮回之镜中看到,中垣的末日,血与骨支天,无人生还,诸天神明见了,都不禁潸然泪下。我心慈悲,双手不造杀孽,只为所有人渡劫,做的是大善行。”
天权将士在幽灵沼泽中含冤怒啸而死,是他所谓的轮回渡劫?
荒谬!
“大善行?”执明眉峰挑动,“那么本王为你渡劫,你也算死得其所。”
剑的去势,如苍龙直行,执明冷漠:“动手。”
百道杀气,于这一刹那绽放,从四面八方袭来,刺向日轮中心斗篷下的那个修罗。
妖红与剑尖相撞,发出一阵阵蛇吟般的嘶鸣,壬酉目光凝结,透出隐光:“天宗杀手?”
“收钱买命,本王以前孤陋寡闻,于今才知道江湖中还有这般隐蔽的组织存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我。”执明猛然用力,剑尖向前,刺散了妖红,抵住脖颈,仿佛扼住了壬酉咽喉。
知道壬酉是修为高手,一般兵将根本对付不了,执明再不愿看到天权士兵白白牺牲,花钱从瑶光军营的江湖异人中打听到一些江湖传说,便重金雇佣了数十杀手,埋伏于此,设下杀局。
报那一败之仇。
“国主智计无双,在下另眼相看。”壬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慢慢冷清,“不过,你错了。”
执明阴沉着脸:“死到临头还妖言惑众。”
“国主给在下惊喜不断,在下礼尚往来,也还国主一份惊喜。”壬酉揭开黑色斗篷。
他的笑容慢慢变得清冷,孤傲,高华,宛如谪仙。
妖红淡淡的闪了闪,红色的剑芒,游走在剑脊上。
瞬息之间。
执明感觉一阵彻骨的冰冷,沿剑脊而上,缠绕住手腕,剑力在瞬间涣散。
滑而寒的蠕动。
一股深深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
他猛然低头,就见蛇头张开巨口,狰狞可怖被自己紧紧的握在手中,细长的蛇尾缠绕鞭打,宛如一条红色的长鞭。
长鞭似尖刀,割着他手腕的肌肤。
手中握着的,哪里是纯钩剑,分明是一条妖红蠕动正在鞭笞人的毒蛇。
恐怖蔓延过全身,执明在瞬间放手。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飘过一道清冷,掐住毒蛇,剑气划过,斩落蛇头,顷刻将毒蛇的生命剥夺。
鲜血蓬散,在空中惊飞,划出惨烈的弧度,纷纷陨落。
干脆利落,斩断蛇头。
这一幕似曾相识,何其熟悉。
那是昱照山顶峰金谷坛海棠花下那一夜,慕容黎以蛇为饵,狩猎饱腹,借星铭一斩蛇头的举动。
数十柄长剑急耀而来,同一时刻,贯穿在红日崖中央那个人身上。
妖红破碎成曼陀罗花蕊,向天铺开了一场雨。
这一击,太过容易,容易到执明都感到诧异。
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详,猛然抬起了头。
血花夹杂着破碎的花蕊,血雨落地成殇,壬酉的面容隐在雨帘后,竟有些朦胧的谪仙之姿。
那讨人厌的标准式微笑,削平了也不可能变成谪仙之容。
执明禁不住挥去空中乱落的花蕊,想看清他的容颜。
他的手在空中发抖。
清冷似谪仙,这世间只有一人,如他预料一般,
——那,是慕容黎。
……
慕容黎看着他,痛苦的眸子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他的身体被数十名杀手的剑同时贯穿,生命陨落在刹那间,化成一蓬刺目的血光,染红红日崖的天,于瞬间被剑气爆破粉身碎骨,只留下一道凄清的艳红。
执明发出一声痛彻神髓的悲啸。
时间在这一刻崩坏,万物灭尽。只有血泪从眼眶中无声坠落。
执明跪地,挥手企图抱住已支离破碎的血肉,那温暖的碧血正一滩滩从指尖流走,他再也忍不住,委顿在地上。
又一次,杀了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诸天昏暗。
只剩下无尽的悲泣。
……
壬酉站在红日崖峭壁上,望着悲痛欲绝的执明,眉间浮起淡淡的微笑。
“他,在他的幻觉中,看到了他的结局。”
曼陀罗花,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是死亡与复仇,也是一种有毒的花。
他窥探人心,对执明说那些话,激发他的愤怒之火,然后,花被捏碎,化成一把粘稠,毒液浸过肌肤,缓缓渗入血脉,就会令人产生幻觉。
这个幻觉,会展现致幻之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壬酉微笑,掂量着手中的纯钩剑,向崖壁走去。
长发与衣襟在风中猝然错乱。
剑气上贯于天,下掷于地,斩裂山风,携王者的无上威严,破空袭来。
气无形,剑无影。
红影微动,剑已至胸间。
壬酉骇然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