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朝廷北迁和民众商家的涌入,奖励耕殖、招抚流亡、平均赋役等政策作用,使得郑州城镇开始变得繁华起来。
柳文庆将回家的念头抛到脑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觉在他的心头游走,驱使他想见到谭彦。进入府衙大门,柳文庆径直走向谭彦的办公室。推开门的一瞬间,正好碰到了谭彦。柳文庆微笑着说:“谭兄,我回来了。”
谭彦二十出头,束发垂肩,面庞上布满了细碎的胡须,身着普通的工曹参军官服。他性情古怪,不合群,平时常与烈酒相伴。由于他的怪癖和收入微薄,妻子对他颇为不满,这段时间回娘家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柳文庆将购物清单放在桌上,说道:“一共花了二贯一文钱,你给我二贯,一文就算了。”
“俸禄微薄,不禁花了这些。”谭彦说。
“还被人盘问了。”柳文庆再次感受到了那在马车里被压抑的感觉。
谭彦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搜寻着荷包里的钱币,数完二贯之后,手中的铜钱也所剩无几。
“见到王延彬了?”谭彦问道。
“不仅见到了,还碰上了他夫人,好好被盘查了一番。”柳文庆详细讲述了整个经过。
谭彦听罢,笑道:“有趣的是,王延彬的夫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领教了。”他回应。
“感觉怎么样?”谭彦问。
“难以言喻。”柳文庆思索片刻,道:“她仿佛能够令我不得不仰视她。”
“将军的女儿嘛,可以理解。”谭彦一语未毕,话锋转至自家关切之事,“你将我的意思都告诉王兄了吗?”
“告诉了。”柳文庆说,“与他见面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寥寥几句而已。一句是我碰巧听到的,那时王兄对他的妻子说‘我不会轻易改变,你也不要趁人之危’。另一句是‘谭彦这个人哪,人六根不净,不可经商’。”
“嗯——”谭彦略思片刻,分析道:“无话可说,但也无妨,权衡事实和道理。未来若有不善之果,那也是我自己造成的。”
柳文庆拿着铜钱,盯着谭彦,询问曰:“我为你奔走,谭兄想以何物谢我?”
谭彦笑着回:“预料之中,我知你想向我敲竹杠。可记账吗?发饷那日,请尔共饮。当下你看,除一颗真挚之心外,几乎一无所有。”
“今日我请谭兄共聚我家。”柳文庆语气平和道,“若赏脸而来,当视为对我的答谢。”
柳文庆素日少请客,谭彦不以为然一笑:“就这样吧。戏谑莫过于此,我很容易相信的。”
“非戏言也。”柳文庆诚恳道,“家妹自酿的米酒,兄可尝一尝,可否合你心意?”
柳文庆请客,且是在他亏欠他人情的情境下,使得谭彦颇感疑虑。他瞪大双眸,当从他沉着的面容中确定此事属实时,他本能谨慎起来,询问:“你欲何为?请明示意图,这酒或难尽欢。”
柳文庆默然片刻,言:“欲了解你的故友。”
谭彦一愣,问:“为何这么想?”
“好奇,或者其它。取决于我的感觉。”柳文庆平和地道。
此时,谭彦亦陷入沉思。柳文庆善于洞察且思维敏捷,联想刚才谈话的某些内容,他仿佛已窥见他的隐秘动机。虽不知柳文庆被盘问的细节,几乎能够确定:邓嫣然必然在其中使了巧妙之计,以“话里有话”引起柳文庆的好奇。
他默默思索了良久,然后自语道:“这个王兄的夫人邓嫣然却也是个厉害角色,柳兄是好奇了?朋友间亦有起码之道义,”谭彦道,“据我所知情,此酒我愿饮之。”
“我在府中静候谭兄。”柳文庆言毕,即回家。
晚间,谭彦如约前来,柳文庆热情地款待他。家中院落虽小,却打理的清幽雅致,自酿的米酒在小巧的酒壶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两人在院中坐下,淡风轻抚,进入了一片宁静的夜色。
“柳兄,这酒的确别有一番风味。”谭彦品味着柳文庆家酿的米酒,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赞叹。
“ 谭兄过奖了,这不过是家妹的手艺而已。”柳文庆微笑着,举起酒杯,两人轻轻碰杯。
“言谢先前之事。”谭彦诚挚地说道。
“谭兄客气了,我们本是朋友,相互帮助是理所应当的。”柳文庆淡定地回应。
两人聊着家常,谭彦故作轻松,柳文庆也没有再提及白日的事情。然而,在谭彦内心深处,一抹疑虑仍未散去。他心知柳文庆并非无缘无故地邀请自己。
柳文庆虽然表现得淡然从容,但内心却也在思索。邓嫣然的身份和她与王延彬的关系,是一桩令人好奇的谜团,这其中牵扯着更多的秘密,而谭彦是为他解开好奇心的关键。
就在柳文庆和谭彦轻松地品味米酒之际,一位少女手捧托盘,款款走进了院内。
“哥哥在此饮酒,妹妹再给哥哥添上一道菜。”刘文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盘肉放在桌上。
“文娴,菜够了,你也坐下。”柳文庆站起身,同时向谭彦介绍:“这是我妹妹,文娴。文娴,这位是我的同僚,参军谭彦。”
谭彦慌忙躬身作揖道:“柳家妹妹,有劳了。”
刘文娴还了万福,笑道:“谭彦兄,有礼了。”
柳文庆将妹妹引到座位上,温柔地说:“文娴,新开的米酒,你也尝一尝。”刘文娴接过酒杯,小口品尝着。
谭彦看着这对兄妹,心中生出几分羡慕。他在家中独居,虽早已习惯了孤独的生活,但也羡慕柳氏兄妹之间的亲情。
“柳兄,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妹妹,羡煞人也。”谭彦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