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精心准备的一场夜宴,最终闹到了不欢而散。
回府的路上,陆修吹着冬夜清寒的风策马缓行,心头坦然而松快。
倒是韦氏余怒未消。
陆修那句话非但令陈棣夫妇极为尴尬,也让她这做母亲的下不来台,哪怕当时厚着脸打了个圆场,离开时的场面也颇为难堪。
回府的路上,她几番想抱怨责骂,碍着马车外仆从成群,到底没能开口。
好容易进了府里,韦氏喝命仆从远远候着,拽住陆修的胳膊,把儿子拖进了近处的暖厅里,劈头盖脸就数落起来。
“你当陈家辛苦摆这夜宴是为了谁?你当我一趟趟往陈家跑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你!”
“陈家也是公府,满京城哪户人家嫁不得,肯委曲求全,还不是一番好意!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哪有你那样不留情面的。在御前办事那样机灵,怎么到这场合,说话做事都没了分寸?”
“真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韦氏为这婚事辗转反侧上蹿下跳,连往后如何下聘迎娶都想过了。如今事情被陆修搅黄,满腔心血泡了汤,愤怒之余又生出几分委屈来,责骂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陆修只等她数落完,才开了口。
“母亲说完了?”
“怎么,你还有理了!”
“此事并非临时起意,是我深思熟虑。”
比起韦氏气得跳脚的姿态,陆修的神情平静如深潭。
夜色瑟瑟入窗,他端然而立,只等韦氏眼底的愤怒渐渐消退,才沉声道:“先前我已屡次推拒,是母亲听而不闻,一厢情愿地跟陈家纠缠不清,才闹到今日这田地。今日话已挑明,若还有下次,只会更难看。”
“母亲若不信,尽可再试试。”
他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剩韦氏站在那里,满腔怒气被压得无影无踪,只怔怔望着陆修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回不过味来。
好半晌,她才叹了口气。
心腹杨嬷嬷瞧着陆修已经走远,主母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便猜得了八分。便默默走进暖厅,帮韦氏理了理微敞的斗篷,劝道:“夜已很深了。世子明日还要去衙署,夫人早些歇息吧?”
“他威胁我。”韦氏没头没尾地道。
杨嬷嬷虽不知陆修是怎么威胁的,却也知道母子俩争执的缘故,犹豫了片刻,终是劝道:“这件事到底是夫人做得过头了。世子什么性子夫人难道不知道?他不肯的事情,就是主君也没法强迫的。”
“可我终究是他的母亲!”
“就说他这婚事,都二十多了还没动静,换了谁不着急?满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姑娘就那么几个,陈家既体面,又没实权,回头娶进门来,自然妥帖恭顺,能帮他把后宅打理妥当,让他不必为内宅分心。”
“这样的婚事他都不满意,难道还想娶个公主郡主的,给自己找麻烦?”
韦氏说话时,语气分明有些委屈。
杨嬷嬷忍不住笑了笑。
“夫人的苦心,奴婢何尝不知道。只是夫人也说了,世子年岁渐渐大了,自然比小时候有主见。他先前三番四次地推拒,夫人都没当回事,还跟陈家串到一起来逼他,也难怪世子生气,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可他……”
韦氏仍觉得委屈,对上杨嬷嬷的劝说,一时间又没法反驳。
杨嬷嬷扶她出了暖厅,接着劝道:“世子自然是敬爱夫人的,若不然,先前也不会屡屡留情面。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这件事上,夫人该学学老夫人,多问问世子的意思,别总拿自己的心思独断专行的。若不然剃头挑子一头热,反而弄巧成拙。”
她是韦氏的陪嫁,自幼一处长大的情分,劝言也是发自肺腑。
韦氏听进去了,却仍不死心。
“可这门亲事实在难得,你说还会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她说到这儿,想起陆修撂下的狠话,自己倒有点退缩了,“算了。这小子翅膀硬了,再这么闹一场,真没法交代。”
“我还是少操点心,免得被他气死。”末尾,韦氏这般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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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韦氏又去了趟卫国公府。
倒不是为了婚事。
昨晚被陆修那么一闹,两家面子上都下不来,她也彻底看清了陆修对这件事的态度,且惧于陆修的威胁,实在不想自讨没趣。
今日特地拜访,无非是稍加弥补,免得为这事儿平白结仇。
陈家倒也不好说什么。
隋氏照旧将她迎进了客厅,不死心地试探着提了提婚事,见韦氏不接话茬,心里已然明白,便绝口没再多说。
两人不尴不尬地喝了几杯茶,随便拉几句家常,等气氛和软些了,隋氏亲自将韦氏送出了门,面上仍堆着和气的笑。
次日傍晚,陈棣从京郊办差回来,隋氏便跟他提起了韦氏特地来登门描补的事情。说话间还颇为惋惜,觉得是自己操之过急,才引得陆修反感不满,耽搁了女儿的终身。
“昨晚妙容就在帘后,听了陆修那句话,一整晚都没睡着。今早我去看时,眼睛也红红的,分明是哭过了。”
隋氏想起女儿心事重重的模样,心疼不已。
陈棣固然惋惜,却也知道以陆修的身份和行事,将话说到那份儿上,已是不留余地的了。
想着自家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心里有些憋闷,冷哼道:“有什么好哭的。京城这么些男人,凭咱们妙容的本事,谁家嫁不得。”
“可别人终究比不上陆世子。我瞧妙容那模样,恐怕也是钟意于他,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