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甩，眼睛眯起，凝在空中，翻腕挥剑一劈，没使什么力气，那片玄铁便碎成两截，咣当落地。
他操着浑厚低沉的嗓子，呵呵一笑，微微屈身，双手将剑盛在芙蓉面前。
芙蓉见状，忙侧身避开。
陌潜山说到底亦是族中宗长，他的礼，她还受不起。
“左护法，若是看上鄙人这剑，同手下说一声，鄙人必亲手奉上，何故…”陌潜山抬了抬眼皮，掠过对方肩头，落在寒玉门扉上，“何故，又是伤人，又是砸门的。”
“鄙人这殿建在雪山之巅，颇花费了些心思才得以筑成，护法一言不合便要砸了，这…何其无辜啊。”
芙蓉拧紧了眉头，陌潜山今日脾性罕见的温和，实在反常，她两眼瞧着只觉毛骨悚然。要知道，往日里，陌潜山一眼不合便横眉对冷，破口训斥，光是闭门羹她就吃过无数次，今日这副模样，她反而有些胆怵。
“陌老，我敬您一声伯父，您现下将云晔放了，我只当无事发生。”
陌潜山闻言，敛了笑意，随手将剑丢在脚边，拍了拍手不存在的灰尘，厚重的裘衣拖地，他缓缓步上高阶，坐回王座，眼神落在她身上，寸寸打量着。
容枢那小子向他道出真相，眼前这丫头，便是他等候多年的故人。数年来，他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都已模糊了，只余下一个飒爽的红衣女子，笑意盎然“小山，小山”地唤他。
记忆中的女子渐渐与眼前绯衣女子重合，陌潜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息，这丫头于情爱之事太过优柔，与阿姊差之远矣。
“成大事者，最忌为情爱所..”
芙蓉握着银鞭的手紧了紧，不待他话毕，鞭子砸在地面，啪啪作响。
话被打断，陌潜山眼睛眯起，身子后仰着靠在椅背，一手捋了捋胡须，审视着芙蓉。
若是陌朔、陌望二子在场定十分清楚，这是他们祖父发怒的前兆。
“陌老若想尽早解除封印，今日便让我带他离开，如若不然……”
陌潜山嗤笑一声，“如若不然，你当如何？”
芙蓉顿了顿，眼神不似方才那般坚定，眼睫半掩，视线落在阶下，她握着银鞭的指尖隐隐发抖，强装镇定地挑衅道：“不过才耽搁两月，你们便这般心急，若再晚个十年百年，不知几位宗长又会如何？”
她从未拿族人的未来打过赌…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可她也从未想过，云晔竟会因她而成为众矢之的，她原只想护他周全，才将人带入北荒……可如今，却适得其反。
陌潜山是什么人，哪能看不出她眼神游离，满嘴谎话，可也正是如此，他知道这丫头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心中气焰平息了几分，只皱着眉头看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人就这么要紧，能让你置全族安危于脑后？”
“荡平魔界，只是你一时夸口？”
“族人数年谋划，你要它功亏一篑在一个外族人身上？”
陌潜山是懂什么叫诛心的。
几句话听来，她心口犹如被重拳擂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她高昂的头颅低垂下去，双肩微沉，身子似在勉力忍耐着什么，微微颤栗着，握着银鞭的手无力地落在身侧，鞭身绵软蜿蜒在地，犹如她此刻心境。
妖族与北荒，向来是她心中的首位。
从始至终，不曾动摇。
可，她与云晔有过命的交情，她欠的已经还不清，现下，难道还要她逼着云晔去送死吗？
她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悲凉，她好似索魂的阎王，云晔遇上她后，接二连三的受伤，几次险些将命搭了进去。
云晔阖该远远躲着她这个阎王才是。
最好永不相见。
才好安度余生。
陌潜山好暇以整地瞧着芙蓉如落败的公鸡，气焰全无，又见她半晌不吭气，反而垂着脑袋，肩头一颤一颤，让人疑心在暗自垂泪。
比起与他争锋相对的芙蓉，他倒是有些搞不定现下默不作声的丫头。
他握拳在唇边，轻咳出声。
“陌老在上。”
芙蓉俯身而拜，身子躬得极低，清冷的声线克制的极稳。
可陌潜山还是从一两句尾音中听出一丝哽咽，投向她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怜悯。
“芙蓉在长老身边长大，知恩图报、温厚纯良、恪尽职守，种种皆习自各位前辈。他与芙蓉不过萍水相逢，却屡屡救芙蓉于水火，芙蓉受之有愧，理当还了这份恩情。”
“芙蓉自幼将族务视为己任，功法修为不曾落下分毫，任护法之职后，行事谨小慎微，也并无半点逾矩。于北荒，芙蓉问心无愧，功高伟岸，却也不曾居功自傲。”
“况，灵脉解封事宜进展顺畅，其中也有云晔功劳。他命数将尽，并无几日可活….”
芙蓉忍下喉间酸涩，稳了稳气息继续道，“芙蓉恳请…恳请，陌老看在此间种种恩义，放他一马…”
言辞切切，令人动容。
陌潜山眼神落在她倔强的身形，视线穿过重重光影，似乎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像…确实太像了…
他眉头深锁着，暗道，事情不太好办了，这尤老贼出的破主意……
他轻咳两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声线柔和了些，“你先起身。”
陌潜山见她不为所动，颇有些他不答应，这丫头便拜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他只好继续说下去。
“咳咳，人不在我这儿。”
芙蓉猛地直起了身子，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他现在何处？”
陌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