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
这厢少年已经注意到了彦歌,看她还缩在角落里,刚要出言挑衅,却在彦歌慢吞吞站起,往场中走来后,莫名红了小半张脸,一双流火般透亮的眸子像是要躲避其锋芒,奇怪地闪烁起来。他扭过头,皱着眉头,不知到底要说给谁听:
“在下刘岁蓉……你,你叫什么?”
显然彦歌没有理解到少年的各种弯曲心思,见他头朝着一边,于是也跟着看去,反倒把观战的一名无辜弟子给弄得如坐针毡。刘岁蓉这才懊恼地猛然转头,盯着她:
“问你呢。”
“彦歌。”
少女声音清冷微沙,没有口音,却亦如面对了大漠的连绵风雪。
刘岁蓉听得眯起了眼睛,禁不住挠了挠脸颊。
“你、你不是地中人吧。你真……”
“磨磨唧唧干什么!开始——!”
刘远脸快黑成了锅底,猛地一拍地板。
这一下成了讯号,彦歌立马发力朝刘岁蓉冲去。木地板藏不住音,众人只听见一串急雨连鼓的脚步声,少女影一样疾驰,带着扑面的风,攻向对手。
刘岁蓉也并非泛泛之辈,短暂的惊愕后抬手迅速格挡,正要回击眼前已经没了人影,于是反手朝后打去,果不其然传来一声木器相撞的闷响。
“果然,你的身手,当真了得。”这一响如同一粒火星子,再次引燃了少年人心里将将平息的战意。他的笑容变得张狂,眼眸也更亮堂起来,煌煌明火似的,“只是在下的耳朵可能略胜一筹,可要放一放水?”
话语间又是一记闷响,彦歌从侧面向他突袭,被他事先预料到一样用剑身挡下。但这一击力道不小,即便防住了,他还是免不了往后移了几步,脚跟在地板上擦出让人牙酸的尖音。彦歌趁机连打数下,并立即后仰躲开挥来的一剑。
剑擦着她的额发而过,速度很快,仿佛能够划破空气,以至于扬起来的气流都有些扎人。她几乎要仰成一座拱桥,又迅速回弹调整好姿势,以备接下来的进攻。
刘岁蓉虽纤瘦,身量相比她却还是高了一些,借着这项微妙的优势,再加过人的听力,对方可以轻松避开她的大部分进攻。
此时倘若萧君澄在场,或许会选择智取,但彦歌似乎无力去分出多余的精神去谋划出策,又或许说她其实过于耿直明白,知道除开巧计,自己还有另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获胜——用她得天独厚的,就连成年武夫都要为之惊诧的体力和怪力。
于是众人接下来所听到的,所见到的,是更为急促的点地声,是雨燕般疾速回旋的残影。每当一次袭击遭阻,她就会变得更快,下手更重,直到她的对手那战意汹涌,因争斗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庞第一次出现裂痕。
刹那间彦歌恍惚觉得自己背部传来一阵警告似的刺痛,与此同时她在急行中捕捉到刘岁蓉紧皱的眉毛,于是意识到这就是对方的极限。
那么她将保持这个状态,直到切磋结束。
武器再一次碰撞,随后刘岁蓉刻意后退,使得两人短暂分开,而他能够因此喘息片刻。彦歌也没有穷追不舍,只是站定后将匕首调转了方向,望着对方,呼吸平稳。
刘岁蓉难掩疲色,却又兴致盎然。彦歌再次冲上去,速度依旧很快,力道不曾减弱半分。她似乎不打算压制自己的脚步声,每一次着地都格外响,双腿交替急促如雨点,绑腿下肌肉微微鼓胀,紧绷着,像待发的弦。
此时在旁人眼中,她就像是一条蛇,或者一条鱼,平淡地游动着,却不知道下一秒会选择什么方式咬人一口。赶制的匕首低劣,绑布时有滑落,刘岁蓉显然也注意到这点,开始不断引导她用劲,只要匕首滑落,那么他就有可趁之机。然而在最后一次用它进攻后,彦歌果断将其投掷出去,在被对方打掉的一刹那手握成拳,直朝人面门而去,被挡住后迅速换手,从侧面再次击打。
少年的确反应很快,但弱在身子骨尚未长开,连续抵挡两次极快的袭击已然尽力,想要完全抵消其力道根本不可能,偏偏彦歌每一拳都用了十足的力气,下手重得仿佛连墙都能砸开,似乎全然忘了这是在切磋。
顿时两人的头发疯了一样飞扬,她的眼睛像锁定了猎物似的紧盯刘岁蓉,在对方被第二拳带来的冲力震得快眼冒金星时,当即抬腿要往人腰上踢去。
刘岁蓉的确听力很好,但只要够快够用力就可以突破这一限制——这对彦歌而言不是问题。
“停!停停停停——!”
刘远眼看着又要出事,慌忙赶在彦歌踢上去之前连声喝止,可惜还是晚了一点,等到他跑到位,人已经被一脚踢飞出去,好在是落到了陈列的用来热身的软垫上,虽看着痛,但应该无大碍。人群顿时像被惊到的蚁群,先慌张地躲开一个空,随后又悉悉索索地靠近,围在软垫四周,彼此议论纷纷。
燃烧的香柱因这震动也猛地一折,柱状的香灰纷纷崩塌,尚未损耗的部分还剩不到三分之一。
刘岁蓉躺在上面缓了好一会,突然朝这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听着有点不甘,还有些落寞,格外的惨。
刘远顿时跟血涌到嗓子眼还只能往回吞似的,面如菜色,刚想谴责彦歌几句,却觉得这样不太讲理,只能先压下火气,按照规矩判她获胜,又硬着头皮对众弟子细细叨叨地将一干要点依照流程挨个挨个讲解完毕,等到把所有人都处理好,除那两个外一并遣散后,才得空去管剩下的烂摊子。
刘岁蓉还搁垫子上躺着,鼻子和嘴角打斗中受到撞击,满脸是血。他粗喘着气,方才的切磋已然让他精疲力竭,可还没等刘远训斥,他便一边疼得直抽气,一边开口道:
“哈……在下佩服。”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头,胳膊撑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