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血缘未出祖制三伏,与天子属同宗…”
“程大人!”
郭瓒闻言心惊肉跳打断,“宫中议论这些,不好吧…您是得陛下厚爱,可正是如此,难保会有小人惦记。”
“事实而已。”程璟将泸州文折遽然合起,“陛下也不是烈帝。”
郭瓒没话说了,他是从泸州就跟着程璟厮杀的兵,也知道程璟走到今日的艰辛不易。
“程大人,那魏二娘子那处,您打算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为何不见?”程璟拂袖起身,手中捏着泸州文折穿过排排书架子,不带停留地来到终头。
郭瓒盘腿坐的姿势不太好,整个脚从上麻到下,连走路都不太顺畅。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上道:“意图勾结朝廷命官,大人还要去趟浑水做甚?”
待多走几步,知觉恢复过来,方才如常续道:“不论魏二娘子如何珍贵,这口大锅咱可背不起呀,大人。”
程璟将文折归纳于三层,淡淡道:“朝廷命官?那还够不上。郭瓒,她可还给了别的信物?”
“嘶,对对对,还有这个!”郭瓒将淞青塞进怀中的物件掏出来道:“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
一块很古朴的玉珏,通体浑然一色,干净漂亮,便是行外人也知价钱不菲。
郭瓒龇牙咧嘴问道:“大人,这算是贿赂您的赃物吗?”
程璟苍劲有力的指尖摩挲过玉珏,“算吧。”
天子之势固然好,掣肘却也数不清。朝议郎这个位置还不算高,比起当年泄密卷谋划者至少差出千里之遥。
*
灵雨脸上绯红没有褪尽,唇无血色,再加上几日来缠绵病榻无法梳洗,将她原本明丽的容颜锐减过半。
旧病初愈,该是大好之景,可明仪看到的却是形同腐烂的枯木。
微弱的烛火还在摇着,灵雨欠着身子盈盈一拜。
“魏娘子,奴婢还未谢过您的活命大恩,此番恩情无以为报。今日您找奴婢是有什么事要询问吗?”
声音嘶哑,面容憔悴,真像是转瞬就要随烛火一道湮灭于世间。
明仪敛下心神,外表与内里是世间最矛盾的东西,谁也不能断定一个柔弱女子就必定无害。
“我只会问一些关于你的事,不用紧张,也不必起身回话,躺回去就是。”
“诺,奴婢一定如实禀告。”
“那日晚宴你去给宣柯送过汤药,可还记得几时去的,停留了多久,出来时宣柯有无异常?”
灵雨蹙起深黛色的细眉,视线却望向已安静燃烧的烛火,慢慢回答道:
“奴婢大概是戌时去送的药汤,至于异常,至少在奴婢出来之前宣四郎都是好好的。”
“那你停留了多久?”
狭小幽暗的房间静默了一会儿,灵雨将视线从烛火上收了回来。
奇怪的是明仪仍能从她的眼中看见一簇火光,不是很明亮,甚至可以说是就和她一样,虚弱不堪。
“奴婢…奴婢停留了一刻钟。”
“送药汤可不需要一刻钟这么久。”
灵雨张了张嘴角,是啊,送什么药汤需要一刻钟呢?
“魏娘子,宣家四郎虽负伤,却也饮了不少泉醴,他可能错认了奴婢…奴婢实在是害怕,只好推了他逃出来。”
明仪和煦地安慰:“宫中奴仆大多活得艰难,听说那宣柯肆意妄为惯了,也是难为你受这一遭。”
“魏娘子…”灵雨的眼光失神了片刻,“魏娘子心肠好,让奴婢…深深感激…”
明仪只当没察觉出异样,笑得岁月静好。
宫中底层的奴仆大多是活得艰难,故而如绣云一类者虽少却不曾断过,
中间那层又只守着眼前过日子,随波逐流,纵使一时没巴结过谁,也不能盖棺定论他们完全没有动过念头。
此等情形下,反倒显得那少数不愿同流合污者成了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