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春雪,你说,若是闹了饥荒,荒民们想要取得粮食,又要怎么办?”
春雪怔了一怔,而后道:“若流民入城,则官衙开仓放粮,城中富户搭棚施粥,虽杯水车薪,却多少能解一些燃眉之急。”
“若官衙无粮,富余者不愿放粮呢?”
“则民变生矣,”春雪思索了一下,“城中高门、大户、富商等,恐有家破人亡之忧。”
死生面前无大事,民变,□□,都是有可能出现的事,为了活命,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而后春雪的面色也跟着便了:“小姐,可是咱们带来的粮食……”
苏慕容笑了笑,而后轻声道:“你说,我第一次着手这些东西,不通庶务便罢了,那位方正清方大人,当真没有想到,这银子入了钦州便换不来一斗粮了么?”
赈灾赈灾,灾地粮价必然更高,可方正清为什么不提醒?
苏慕容眼神微动,是了,他这一路上,如非必要,便当真什么都不管了。
圣上圣旨又如何?
钦差皇命又如何?
储君不是在他们队伍里跟着么?
苏慕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不对,方正清对储君一直是平平淡淡的模样,不见亲近,不见疏远,好似时刻游离在外,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一样。
苏慕容想起白日里朝他喊的那声“老师”,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
她想,她知道了——她知道方正清为何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方正清名义上是钦差主使,实际上是当今圣上的一对眼睛!
他不动声色,下放权利,游离于外处处观察着这队伍里所发生的一切,偶尔推波助澜……
所以,他才会放权给顾少卿,他才会在太子不能主事后,将这些庶务交到她手上,才会在她妇人之仁时,代她下决定,而后要她拜他为师。
方正清的学生,大抵原本是为周王备下的名分罢?
苏慕容站在原地,只觉身上汗毛渐渐立起,刺的她皮肤发痒。
……所以,方正清这是放弃周王了么?
而思及自己的过失,苏慕容不由一叹。
正是圣上想要看清楚他们,所以方正清才会任由他们自行处事,见她有所疏忽,却也不会提点于她。
可如今进入钦州之后,银子却无法换成粮食,而钦州田地荒疏许久——剩下的粮食确实多,可又够他们吃上多久,又有谁能保证,他们能在疫区待上多久呢?
这确确实实是她的过失了,她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小姐,现下要怎么办,”春雪眉心也渐渐锁了起来,“……说不得咱们最后也要以‘蘑菇’为食了。”
“除了粮食,还有药材,”苏慕容轻声道,“如果咱们继续前行,像今夜里这般的情形说不得还要经历几次,疫人血肉易得,咱们随行所收购的药材却是有定数的。”
“像今夜里所动用的药材,必然不是小数,”苏慕容轻声问了出来,像是问春雪,也像是问自己,“可是囤积的药材,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调动呢?”
是她预料错了,以为能在钦州受地动影响小些的县城做些补给,然而现实却是不仅没有补给,还有银子也花不出去。
“走吧,去见方大人,”苏慕容道,“我疏忽,老师却必然不能疏忽,想必他一直安坐钓鱼台,便将这一切都打算清楚了。”
“学生有疑,师者解惑,学生有难,老师说不得也要帮上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