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跟随顾振安一同守在城墙上观测草原部族状况的诸多将领纷纷拱手应是。
有鼓声敲响，先时尚且迟缓，但随着战鼓声逐渐传播开来，一时间擂鼓的节奏愈发紧凑激烈，咚咚咚地声响牵动着心脏，似是悸动，似是催促。
领命而去的各部将领步履如飞，奔下城楼，而更快一步的是传令兵，听闻顾振安所说，沿着内墙墙体攀着绳索骤然滑下，脚略一挨地便牵了马匹翻身而上，朝着各处传令而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拒马关城楼下三门大开，前锋驭马在前，两翼盾斧手快步跟上，而后是数量最为庞大的烽火营兵众跟着各自的将领补上神机营驭马而出后的空挡，鱼贯而出、补齐阵型。
战鼓擂、马蹄声震、火炬通明，两万余将士朝着那夜色中燃起篝火的大营冲锋而去，一时间掀起多少地上尘土。
而待这些兵众离去，更有领了军令的副将调兵而出，位于拒马关城墙前列阵以待，这次出来的除了盾斧手之外，更多的却是手持陌刀，气势更为浑厚的壮汉，于夏日里坦露胸腹，只于要害处裹以皮甲，行动间筋肉绷实，筋脉舒张——一见便知是大力之士！
阵容变换之间，已然形成陷马阵阵型，更有那些个身材矮小却动作灵巧的机灵汉子快步游走于阵中，越过战阵朝着战阵前更远处奔袭而去，而后取出背在背上的武器，却是月牙铲。
月牙铲，前端如斧，后端如月，皆为锋刃，使用之时劈、扫、戳、绞、砸、撅尽可用之，灵巧多变的同时，想要用好却比军中枪法还要更难上几分。
然而此时这些人却是执起手中月牙铲，以斧头为铲，开始挖起陷坑来——数月前顾振安得了边云道人，是以借助边云道人的手段于拒马关前挖射陷阱，如今这些陷阱早已被一次次夜袭而来的游骑清除了个干净。
这些时日来一直闭城不出，也不曾再做过什么准备，是以此时挖掘壕沟，便是城门前防守之时，阻拦草原游骑、减少己方伤亡的重要手段。
乾人出兵，哪怕草原部族营地中四处起火，却也不会当真对乾人失了防备，不多时，便有人匆匆来到王帐：“——汗王，乾人开城门，出兵了！”
固伦格立于王帐前，四顾而望，看着族人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到后来的忙中有序，不时亦有听闻其他部落中纵火之人被擒拿，看着这一场乱哄哄地场面逐渐得到控制，而后才听闻此人来报敌袭之语。
趁他病、要他命，两人对擂尚且如此，又况论如今两军对垒？
这个结果不出固伦格所料。
“先前逃脱的那女人——人呢？”固伦格沉声喝问。
“回禀汗王，暂时还没找到她的人影。”
“汗王——羊圈起火，奴隶四散而逃！”
“汗王，怒伦萨部那颜大人求见——”
“汗王——”
一声声，一句句，充斥着固伦格的耳膜。
“够了！”固伦格沉声喝道，冰冷地眼神自众人身上划过，无端使人咽下口中欲要禀报之事，一时间，整个王帐前为之一静，“传我令予各部族首领，乾人来袭，营地内的这些东西……烧了便烧了。”
他冷笑着，点名传令，着人应对敌袭：“大乾边军平和这么多年，久无战事，上一次甫一交战，死伤过后便闭紧城门久伏不出——打上一次便怂成这样，无非是靠着城墙作为龟壳方能活命。”
“——如今，乾人出战，城门大开，哪怕是主动出击，你们以为他拒马关的士气便能捡回来么？”固伦格沉声喝道，“这些不过是些毡房、口粮，哪怕被烧……只要借着这个机会打入拒马关，房子、粮食尽入我等囊中！”
一时间，王帐前静了下来，先前救火的吵嚷、前来禀报事物的游骑、还有各处前来探听消息的部族族长尽数陷入沉默，而与之对比鲜明的，则是众人不约而同加重的呼吸声。
固伦格目光如狼似虎，如欲择人而噬：“传王令，各部族——整备，迎战！”
“汗王！汗王！”
本就燥热的夏夜里，王帐前的空气更为喧嚣火热，一时间，呼喊固伦格的声音传出老远，直到固伦格掀了帘子进入王帐，外面的人方才呼吸稍缓，急促地奔往各处，将固伦格所说通传各部首领。
不多时，原该抢救毡房、从羊圈火光中抢出作为食粮的各部族勇士也停下了奔走，反而将手按在腰间弯刀上，转身自看管严实的马圈中牵了马匹，呼应着各部族中游骑首领集结成队，不多时，数量可观的游骑兵队聚合在一处，看向乾人奔袭而来的队伍时，一个个眼底泛红。
随着阿克苏部游骑首领一声呼喝，游骑调转马头，迎着乾人边军冲锋而去：
“杀！打入拒马关，抢女人、夺粮食！”
“杀！打入拒马关！”
“杀！”
临时披了披风出去主持大局的固伦格立在帐帘之后，听着外面匆匆奔走的杂乱的脚步声，无声皱了皱眉，而后解开领口，欲要穿上那搭在屏风之上的外衣，只是方方转过内里，便再次停住脚步，面色死沉——
冷，彻骨的冷，而在一片冰冷之中，更有存在感的却是来自头脑中的晕眩，一阵阵的发黑，若非身上伤口疼痛太过，她怕是早已就此晕厥过去。
但如今，成败在此一举，要她就此功亏一篑，她不甘心……
昏沉间，一声来自男人的沉声冷喝惊醒了她处于散失边缘的意识，声音中带着怒意与男人特有的磁性——这辈子她都忘不了这个声音。
他说：“出来！”
冬实呼吸一窒，没有半分动静，只是听着那摩挲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而后……在距离她约有